白淼自懷中拿出白玉簫。
這簫是小時候白風親手為她做的, 手感溫潤, 音質圓飽低音厚實, 白淼很是喜歡。她用手輕拭一下吹口, 就唇吹奏起來。她吹的是學生時代和高瀅瀅共同喜歡的流行抒情曲子, 想到摯友就同在此山, 她的心情溫柔輕快。
「好巧, 蘇姑娘, 咱們又見面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 白淼一驚,
她太沉浸於吹奏, 竟未察覺有人接近。正急著要戴上面紗, 想想又放棄了。反正他, 看也看過了。
白淼放下玉簫, 微微拉整一下裙襬, 轉過身朝來人見禮:「蘇淼見過五王子殿下。」
段錡一身黑色錦袍, 腰間纏了絳紅腰帶, 繫著一枚琥珀色玉珮, 絲絛極短, 顯得簡潔乾脆。那玉就著陽光, 流轉出溫潤清透的光華, 一看即知是上好的玉質, 看來這五王子在宮內, 是位得寵的王子。
他的頭上整齊束著髻, 用深色玉扣緊緊圈著, 餘下的髮自然垂於腦後, 如墨般漆黑的雙眼, 正凝視著白淼, 眸底滑過一道瀲灩。
白淼在心底咕噥, 要不要這麼湊巧?!她實在很不想在這世再度面對和學長一模一樣的臉, 那張臉, 令她心情複雜, 明知是不同人卻無法平靜以對, 和五王子, 她不想有任何瓜葛。可偏偏…難道, 兩人的孽緣連跨世都要持續嗎?是注定的緣分, 或者只是碰巧?
等等…這是湊巧嗎??
如果是人為的呢……?
白淼壓下心中疑惑, 抬眼望他。段錡微微一笑:「看來, 妳已經知道本宮身分。」
白淼不語。
「蘇姑娘不是藍蒼人?」見白淼沉默, 段錡也不氣餒, 不以為意開口問道。
擎京眾所皆知, 蘇淼是將軍夫人玉凝娘家的遠親, 但蘇淼父母是誰, 卻從未聽聞, 只知道父親不在了。因此蘇淼是不是藍蒼人, 還無人敢定論。有人說, 玉家既是隱世家族, 指不定蘇淼的父親也是海外名門, 甚至不是青穹人士。
「殿下不是早已知道小女子身分?如此詢問卻顯得矯情了。」
聞言段錡連忙拱手一揖:「只怕蘇姑娘對本宮有所誤會, 蘇姑娘的身分我也是方才推想猜知, 絕非意圖誆騙蘇姑娘。只是將軍府姑娘身世神秘, 本宮起個話題只想與姑娘閒聊幾句, 並無打探之意。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不得不說, 段五王子的口才相當之不錯, 白淼挑了挑眉, 不予置評。
「蘇淼不敢。」白淼唇邊露出淡淡微笑, 那笑容十分清寡, 放在十歲小孩臉上實在太顯雲淡風輕:「雖屬偶然, 但請恕小女子實不宜與殿下過度交談, 以免某些人未明究以誤解了。」
「本宮並無心損害姑娘清譽…」段錡急忙辯解。白淼輕揮了一下手臂:「小女子此言是為殿下聲譽著想, 蘇淼個人清譽尚在其次。與將府千金私下會面, 單純耿直的人或許並不多想, 但看在有心人士眼中還以為殿下貪圖將府勢力, 是對某張椅子有了興趣呢!!」
段錡臉微微一凝。白淼見狀也不多言, 清淡開口:「未敢讓太后老人家久候, 請容蘇淼告辭。」
段錡望著白淼離去的嬌小背影, 眼中掠過一抹興味。這位蘇小姑娘, 今年才十歲是吧? 傳說中從巫女學來的醫術, 加上彷彿天生對京城政治角力的敏感度……當初雖是蓄意接近將軍府千金, 以作為他政治意圖的一枚棋子, 卻不想是個有意思又漂亮的姑娘, 他對蘇淼更加有興趣了。
「柳孚!」段錡低聲喚道。一個綠衫人落於眼前, 單膝跪地, 赫然便是日前在邀月樓打探面紗來歷的男子:「殿下有何吩咐?」
「命你辦的事, 可妥當?」
「殿下命我在蘇姑娘可能的出入地點探詢面紗來歷, 屬下每日都有著人去辦。」
「蘇淼沒有起疑?」段錡問道。
「這…應該不至於吧…殿下, 蘇姑娘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十歲?哼!!十歲也不小了~~本宮十歲時可沒少做什麼事。」段錡眸中隱隱透出不苟同之色, 柳孚心中一凜。
「罷了。」段錡一揮手:「想來蘇淼再聰慧也不會想到這一層。倒是沒有被別人留意上?你們可確定了?」
柳孚仔細回想一下, 這樣的小動作, 其實本身並不引人注目, 最近也沒發現被人盯著, 白淼再聰明也不可能知道打一開始, 她就被五王子盯上了, 更不可能猜到, 綠衣人打探面紗之事,
段錡是故意讓她發現的。
「回稟殿下, 屬下有自信無人識破。」柳孚語氣穩重。段錡點點頭:「把你手下的人撤回來, 等候差遣。」他望著白淼離去方向, 露出一抹深思。
午膳時間, 白淼準時來到用膳齋房, 貴女們已到了八成左右, 姑娘們的座位被安排在走道左側, 另一側則是諸家公子們, 太后尚未到來,
少年們各自聚作小團體, 面色緋紅, 偷偷討論著每家姑娘, 左右兩頭不時有目光眉來眼去, 氣氛頗為粉紅。
當然, 也不乏有負面惡語的,
其中大半是針對崔三姑娘。她端坐蒲團上, 雖只露出雙眼, 面紗卻也遮不住那烏青眼圈, 以及蠟黃膚色。少年們浮躁淺薄, 談論的音量並不總是輕聲, 一些酸言酸語不免傳入崔芝菡耳中, 但她不以為忤, 畢竟, 這就是她所想要的。
白淼才踏進齋房, 一眼就望見崔芝菡孤身坐在那, 周圍連個願意陪說話的貴女也沒有, 她瞇眼一笑, 輕快移到她身旁, 一屁股大剌剌坐下:「崔三姑娘, 久聞盛名, 今日終於得見。」
崔芝菡低頭翻了好幾次白眼, 妳再做戲呀!!真是!!!
「蘇姑娘太客氣了, 芝菡薄名在外不足掛齒, 讓蘇姑娘見笑了。」崔三嗲聲嗲氣用細細聲線回話, 白淼瞬間抖了抖。她苦著臉低聲怨道:「開個玩笑而已, 妳這報復倒是又快又猛。」
「哪裡~我對蘇姑娘一見如故,
很有好感, 姑娘若不嫌棄與我並坐可好?」
白淼聞言很是無語, 我這不是已經坐在妳旁邊了嗎?
那怎麼一樣? 這是我邀請妳坐, 跟某人野丫頭似的不打聲招呼就落坐, 可不是同個事情。崔芝菡挑眉睨她一眼。兩人都沒開口, 透過眼神傳遞的默契十足, 像在用無線電波交談, 彼此連對方的腹謗都一清二楚沒漏下。
白淼嘆口氣, 轉生這麼大的事竟然沒將她倆的默契給轉掉了, 不知該哭該笑!
「那是誰家的小姑娘? 一雙眼睛也太水靈!!」一個黃衫少年見到白淼便直了眼, 無意識拉了左手邊一個少年的手臂, 被不著痕跡甩開了。
「不管你有什麼念頭, 我都勸你早點放棄, 那不是你能肖想的人物。」冷冷聲音自耳旁響起, 少年打個冷顫, 轉頭望向出聲少年。說話的人氣質出塵, 容貌俊美無儔, 卻是一臉寒氣, 正是蘇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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