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伸出左手, 輕描淡寫一拉一推, 看似軟綿無力, 卻不知怎地竟能將那家丁往人堆裡扔去, 趁撞出一個破口, 右手牽了男孩穿過眾人就跑, 一路上左彎右拐, 七閃八躲, 她身形靈巧, 但追捕的人顯然也是箇中好手, 他們始終沒能真的擺脫。
「你先跑吧~~我幫你引開那些人的注意。」白淼對男孩說:「反正他們要的人不是我, 也不敢對我如何的。」她停了下來, 想把男孩推開。小男孩張口正想說些什麼, 兩人卻同時聽見一道聲音。
怎麼從你變成你們了??
白淼噘著小嘴, 邊跑邊覺得無辜, 這下連她都不得不跑了。無奈地, 她只好凝神提氣, 丹腹用力, 抓著男孩倏地往上躍去。她的輕功了得, 帶著男孩幾次起落, 已跑出十數丈遠,
最後躲入一個庭院角落的破水缸中。
這是一個偏僻的院子, 庭院看著有些破敗, 低矮的破圍欄, 木頭大半腐蝕斷裂, 四周被隨意丟放了一些箱子、布料、破掉的餐具等, 似乎是被楓香樓當作堆放雜物的地方。
白淼透過水缸破洞向外觀看, 一面問道:「誒, 你不是會武功? 怎麼被追成這副德性?!」
「他們人那麼多, 四個打我一個, 我哪有辦法對付!」男孩扁著嘴, 很是委屈。接著他也反問白淼:「那妳的武功那麼好, 為什麼要逃跑?」
「噗~~」白淼笑了, 她轉頭用手指輕點他的額頭, 眨眨眼道:「我武功不怎樣, 就這逃命的輕功練得特別好!!」
男孩出身顯貴, 心性高傲,
哪曾被人用這樣輕率的態度點過額頭? 何況還是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半大女孩兒?!一時心中難堪起了微慍, 卻偏偏此刻怒氣不能發作, 只忍了個面紅耳赤。
「我們為何要躲在這? 就剛剛那樣用輕功帶著我走不就好了嗎?」小男孩帶點頤指氣使的語氣問道。
白淼心底嘆口氣, 果真是個傲慢貴族小孩, 他就沒想過她也會累嗎??敢情天掉下來什麼禮物都是應該的? 再說她現在很餓, 中午根本沒來得及吃飽, 而她肚子餓時脾氣通常不會太好, 要不是正巧一股淡淡的倦意襲來, 她懶得跟他計較, 否則她不介意此刻將他扔出去拍拍屁股走人。白淼沒再說話, 閉上眼暗中調息。
很快地, 那幫人也追來了這座小院, 他們在小山般的雜物堆仔細搜查了會兒, 又翻看了一下那堆布料, 互相招呼下便離開院子。
見那夥人離了院子, 男孩身子一動, 就想探頭出去。白淼按住他, 搖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由於修習巫女心法的關係, 白淼較一般同齡小孩有耐性, 也相對冷靜, 她留意到地面有個可疑的影子, 雖只是一小片怪異形狀, 但她一時半刻猜不出那是什麼。正在狐疑, 那影子動了, 黃衣人輕輕落在地面, 竟是未隨其他人離開。
他在院子中間慢步轉了一圈, 露出思索的表情, 漸漸又轉變成不解, 最後終於提步離開。白淼鬆了口氣。
她將男孩從水缸拉出, 微偏著頭凝視男孩。在她清澈目光注視下, 不知怎地, 男孩感到無法與她對視, 明明她的眼神毫無惡意, 也沒殺氣, 更不帶有威壓。這莫名的心虛感, 又是打哪來的?
他吸了幾口氣, 才忍住那種怪異的羞赧心虛, 開口問道:「能否請妳, 帶我到行雨會館?」說完這些話, 他突然感覺那種羞赧感解除了。原來, 他只是無法突破要開口求人的心理障礙。
行雨會館啊? 那可是高級客棧呢!!很好, 她早就想去那附近走走了。白淼露在面紗外的嘴角, 微微上揚了些, 她並未回答, 只是伸手過去拉了他, 一眨眼兩人便飛上了屋簷, 落到後巷,
就這樣幾番起落後, 他們停在一個僻靜區域。
這是一條非常乾淨的小街, 但人煙極少, 小街一側是某高官貴人宅邸, 府衛森嚴,
由於經常會遭遇盤查, 一般市井小民不太敢打這走, 故而十分安靜。他們沿著府邸高高的圍牆邊走著, 白淼始終沒有說話。
直待走到街底了, 她才轉過頭來, 看著男孩, 慢條斯理開口:「故人別後可好?」面紗下她的眼睛燦亮如星辰, 男孩卻只感到濃濃的揶揄味。
「誰跟妳是故人了?」男孩一直沒認出戴著面紗的淼, 語氣倨傲, 也不想人家才剛救了他。
「嘖嘖嘖, 年紀小小就活得這麼正經八百, 真是一點不可愛。」淼努努小嘴, 然後彎身湊近他:「看在我今日救了你的份上, 別對人透露我的行蹤。」說著她往圍牆內縱身一躍, 就這樣跳進了丞相府。
男孩瞠目結舌, 她…她就這樣若無其事地跳進門禁森嚴的丞相府??要知道, 那可是丞-相-府耶!!怎麼她一副好像只是進了家豆漿饅頭店?
還未從驚愕中回過神, 鼻尖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杏花香, 他猛地清醒過來。空氣中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淡淡花香, 讓他想起某種可能, 表情從震驚, 疑惑, 再到不可置信: 那不是…飛雲山的…
「子淼姊姊?!!」蕭以心神一凜, 想追過去卻哪還有她的影子? 他怔怔望著那處高聳的圍牆, 頓時失魂落魄, 胸口隱隱約約似有若無的疼, 或許是咒發, 又或者…是他的心。
巡守的衛兵過來了, 將蕭以趕出小街, 他右轉走出巷口, 面前豁然開闊的主街人群熙攘, 斜對面正是行雨會館。蕭以心下恍神,連自己是怎麼回到下榻房間都不曉得。
「公子!!您可回來了, 叫小的好找~~」才上了樓, 一直在門口踅來踱去的侍僮東籬便急急上前:「小的求您了, 千萬別再獨自跑掉了, 老國公爺怪罪下來可怎麼辦?下回無論如何一定要准許小的跟在身邊…」東籬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他已經在門口守了半個多時辰, 此時終於見到蕭以平安歸來, 緊張又喃喃地直叮囑。碎碎唸了半天後, 才發現不對勁, 自家公子也太安靜了~~~
手腳麻利地關好門, 東籬轉身, 才發現公子已癱躺在床上, 手腳輕顫,
他的眉頭緊蹙, 額頭冒汗, 像是正忍受極大的痛楚。東籬急忙跑向床前, 他不知自家小主子怎麼了, 見蕭以緊抓著心口衣領, 表情痛苦, 連忙上前替他寬衣按揉。衣服一鬆開他就倒抽一口氣, 小主子左肩上的暗青紋路整個腫脹浮起, 顏色深濃詭異, 像要叫囂著衝出皮膚表面, 顯得猙獰可怖, 東籬第一次遇著這狀況, 當下傻了眼呆愣在當地, 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約莫一炷香後, 蕭以症狀逐漸和緩, 臉上也有了血色, 他於是起身坐起, 就著東籬的手喝了口茶。
輕蹙雙眉, 蕭以低頭思索,
方才胸口絞痛不說, 肩上的咒紋也一併痛著。
「公子, 這是…毒發了嗎?」東籬小心翼翼, 不太確定地問道, 一邊很貼心地為他拿來乾淨衣服。公子的表情平靜如昔, 若非後背被冷汗濕了一大塊, 誰能想得到他才經歷那樣的痛苦。
「不是毒, 是咒。」蕭以平靜看著肩上的紋路, 淡淡淺淺的青灰色, 不顯眼地盤踞在左肩, 看起來很無害。
他又想起了白淼, 心情突然間變得悵然若失, 小臉上也出現不符年齡的愁思。
「我的好公子, 您也太會折騰, 不聲不響失蹤了幾個時辰, 一回來又這副差點沒命的模樣, 被老國公爺知道, 讓小的怎麼活啊?!!!」東籬忙著張羅沐浴事宜, 嘴裡不忘唸唸叨叨:「要小的說, 公子快些和四王子將事情辦了, 咱們儘早回去吧, 這在別人的土地上,
夜長夢多的, 叫小的始終無法安心。」
被東籬一碎唸, 蕭以的思緒瞬間跳到那群想抓他回去當孌童的土豪大戶上, 居然敢對他意圖不軌, 甚至下藥迷姦他?!不就欺他年紀小, 身邊護衛少嗎?! 蕭以恨恨想著, 是時候好好規劃一下培養自己的私人勢力了。在朱楠, 貴族高門的公子哥們培養私人護衛是很常見的行為, 有的是家族從族內額度撥給, 有的則是自行栽培, 但不乏雙管齊下者,
尤其是王公貴族們, 幾乎每個公子手下都有自己訓練出的私衛, 僅忠於自己。
東籬看著自家小主子的表情忽而茫然失落, 忽而咬牙切齒, 瞬息萬變, 楞楞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