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隱藏氣息, 悄悄潛入藍蒼丞相府。
藍蒼是青穹大陸上最大的國家, 長久以來也是最富強的, 雖然這數十年來有些微衰敗跡象, 宗主國地位不再, 但底蘊仍在, 反映在丞相府這樣的府邸,
便是沉穩殷碩, 自有一股威攝力。只是崔善牟並不是很具美感眼光的人, 丞相府主建物院落群, 風格乏善可陳,
有點呆板, 幸而中規中矩倒也不失穩重, 大小建築看似無華, 建材選用卻很考究, 加上風格務實直接,
看起來還頗大器。
中樞院、御史台、大理寺, 這是藍蒼三大政府部門, 類似現在的行政監察司法, 軍事部門則另有機關負責, 平時由各校衛將官分頭管理帶領。此刻午時剛過, 崔丞相還在中樞院處理政事, 家僕們剛吃過午飯十分鬆懈, 整座丞相府顯得頗安寧閒適。
白淼心思轉了轉, 打定主意,
決意往西南方的小院行去, 正要起步, 肚子卻傳來一陣咕嚕叫聲。
"肚子餓真是容易暴露行蹤的危險事啊~~"
白淼嘟噥了幾句, 小心左右張望一下, 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她, 緊接著陷入兩難。她很餓, 但每多停留一刻就增加被發現的風險, 要不要賭運氣, 實在掙扎。
不過正如她自己所知, 她肚子一餓, 脾氣就會不好, 想必事情也難辦得順利。這樣說來, 還是先祭祭五臟廟吧!!找好了理由, 白淼毫不猶豫, 向大廚房方向奔去。
大廚房白煙裊裊, 明明已過了午膳時間, 卻還是炊煙不斷, 廚子們已在著手準備各式鹹甜點心: 糯米糕、珍珠丸、百合糕、蓮藕粉…灶上一鍋鍋蒸騰的熱氣不斷溢出, 甜糯的香氣充斥整個廚房, 大老遠就能刺激得人垂涎三尺。
窈窕娉婷的人影出現在廚房門口, 接著是一道明朗嬌俏的聲音:「馮叔, 清心院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唉呀~~是清筑丫頭來了。喏, 這籃子裡的就是了。」髮絲已花白的馮老廚, 笑咪咪指著木桌上的一個藤籃。
來者正是崔三姑娘身邊的大丫鬟清筑, 她拿起藤籃, 眉頭突然皺了皺, 一把掀開覆布, 取出食盒。
「這是怎麼回事??」食盒一打開, 裏頭東西擺放得亂七八糟, 東倒西歪,
沒放滿也就算了, 但看那些歪七扭八零零散散的糕點, 像是用吃剩的湊合似的, 尤其:「百合糕呢? 怎麼沒看到三姑娘最喜歡的百合糕??」
「奇了, 我明明放進去了呀!!三姑娘院裡的, 我從來沒敢漏掉過。」負責裝籃的廚房丫頭珠兒, 小臉煞白, 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隨時要掉下來的模樣。
「得了得了,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三姑娘難道吃了妳? 甭只想著哭, 再裝一盒就是了。」清筑安撫珠兒幾句, 隨後又說:「這餐籃看樣子有人動過, 是誰竟敢動清心院的東西, 吃得起可別噎著了。」後面這句話明顯音量放高了些, 擺明說給那不長眼的偷兒聽的, 廚房外頭涼風徐徐, 高聳的大鴨腳樹晃了一下。
待珠兒重新裝好一盒點心, 清筑提起藤籃, 返回清心院。
白淼施展輕功, 悄悄跟在她身後。
如白淼所料, 清心院便是位於丞相府西南方的那座獨立小院落, 院子的主人, 是人稱藍蒼未來第一才女的崔芝菡。據說她面容姣好, 文采驚才絕豔, 琴棋更是同齡中無敵手。然而近來卻有種種未經證實的流言傳出, 說是崔芝菡三年前自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小命後, 又回復了襁褓時的體弱多病, 不再精進才藝, 而長期抱病也使得她容顏大損。曾經是京城許多內命婦口袋媳婦第一名, 炙手可熱的小美女, 現下已逐漸乏人問津。
清筑沿著正堂抱廊行走, 一路穿過花園, 再走過蜿蜒湖上的長長橋廊, 終於來到僻靜的小院口。典雅的圓形拱門半開, 可以窺見內部一條淺溪橫跨中庭, 上頭還架著小木橋。清筑腳步輕快, 踏進小院, 白淼從樹枝躍下, 腳步一蹬也想翻進小院。
突然間, 一陣迅疾的掌風朝白淼襲來, 來勢迅捷兇猛。白淼心一驚, 險險側身避開, 重心卻來不及穩住, 原本預計踩在牆頭的腳踏了空, 她身子一歪便斜撲倒地, 口裡未化完的百合糕, 一口氣全噴了出來。
這實在太難看了!
白淼伸手抹了抹臉, 又拍掉衣服上的灰土, 這才抬起頭來。她的面前站著一人, 頎長身形, 單手正按在劍柄上, 隨時準備抽劍。
「來者何人? 擅闖清心院有何目的?」低沉的嗓音響起, 簡潔有力, 不帶任何情緒。
男子的出現令白淼心生疑惑, 打從進丞相府, 她這一路都沒被任何府衛發現, 卻在這裡遭人阻攔, 莫非這清心院的護衛竟比丞相府的府衛高明嗎? 果真如此, 崔丞相是相當看重崔芝菡了。
細看男子面容五官端正, 頗有文人氣質, 然此刻滿面肅殺之氣, 斯文盡褪, 周身散發一股不戰而威的氣場, 令人不敢小覷。白淼暗自盤算, 倘若交手, 面對此人她能有幾分勝算? 很不幸地,
無論她如何推演, 她都不是此人對手, 想全身而退要有極大的幸運。
正如白淼在暗暗打量他, 男子也在端詳著白淼。企圖闖入清心院的, 竟是這樣一個小女娃,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思量後又覺別有文章。女孩頭戴面紗, 舉止大方, 但相較京城的世家小姐們卻多了點原始自然的感覺, 看著看著, 他驀地心中一動, 想到了什麼, 臉上起了微妙變化。
細微的表情變化, 沒逃過她的眼睛。
「你認得我?」懶得跟對方周旋, 白淼決定開門見山, 單刀直入問話。
男子沉吟一會兒, 低低開口:「巫雀崖小主, 為何現身此處?」他直視白淼, 語氣中帶著探詢:「莫非有新任務交辦?!又或者…」
「停停停~~」白淼抬手制止他:「打見面你就不斷問我問題, 後面甚至還自問自答。」
她頓了頓, 凝視他:「能不能換我問你話了? 你是誰? 從哪來的? 為何識得我?」
「天璣閣遣我來此。」男子欲言又止, 最後簡單答道。
天璣閣~?那是什麼鬼??隱約、似乎、好像、彷彿在哪聽過……
但話又說回來, 這人是耳朵不好使還怎樣, 問三句答不到一句, 惜字如金, 他有那麼缺錢嗎?!
「那個那個誰…嗯, 我該怎麼稱呼你?」白淼歪著腦袋瓜, 艷紅色的小嘴微微噘起。
「簡明。」男子回答, 依舊言簡意賅。
「哪~~那我現在要進去了,
你別攔著我。」
「不敢。」
「那就好。」聞言白淼很滿意地往院內走去, 走了兩步又轉回來, 塞了一塊東西在他嘴裡:「喏, 這是遮口費, 不准出賣我的行蹤。」
嘴中咬著的是平甜鬆軟, 清爽順口, 說不出的香甜好吃。嚥下那塊百合糕, 他垂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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