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結束時,我們走出Oberlaa,我說我要去買CD,意外地安公子說他也正想去CD店,就這樣我們一起往唱片行走去,我心裏有些不自在,偷偷瞧了一下安公子,他看起來很自然。
「妳要找什麼CD?」他問。
「沒有啦!就看看有沒有維也納愛樂的新作品…」我答,Andreas聳聳肩:「妳不聽流行音樂嗎?」
「當然聽啊…但是這邊好像很哈英文流行樂??」我看著他說:「說真的,英文歌在台灣買比較便宜,而且是便宜很多。」
「該不會是盜版的吧?!」安公子開玩笑對我說,他現在已經不再把台灣和大陸混為一談,不過我仍不敢告訴他,我還是可以把CD轉成mp3,寄給我同學…這樣也算是另種盜版?!呵呵~~~安公子這方面的直線思考是很難改變的。奧地利人井然有序的個性,光從田野間排列整齊的乾草堆就可略窺一二。
安公子在1F試聽流行樂,我聽了幾片後就到樓上去找古典CD去了,這裡的唱片行,對台灣人來說,簡直是古典樂的寶地,各種想不到的版本都有,我打算選幾片台灣沒有的,寒假帶回去給C。
3F是古典樂區,有兩大架子上面放的都是彌撒聖樂,我好奇地逐一瀏覽,韓德爾,巴哈,莫札特,貝多芬,海頓……我隨手拿起一張貝多芬的,想像他的個性,會覺得很難跟教堂聖樂畫上等號,不過,心中大概也可以理解失聰時會對身邊人如何地抱持不信任,尤其他的人生稱不上順遂……
「貝多芬為什麼這麼喜歡管風琴啊?」安公子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邊,我轉頭看他,他手上已經提了一袋CD,這次這袋比上次的小多了。
「拜託~~~有那種家庭,教堂想必是可以獲得慰藉的好地方吧?!要是我,早就當神父去了!!」我說。
他不感興趣地看了一下我正在瀏覽的聖樂CD架:「我喜歡他的月光奏鳴曲。」
「我知道~~」我隨口應道。
「哦?」聞言他立即轉頭看我,眼神充滿興味。
「上次在樂器行你有彈,不是嗎?在未經思考下,本能地選擇了這首曲子,大概有特殊意義或感受吧?!」我隨便猜測著。
安公子沒回答對或錯,只是逕自說道:「妳的手不能彈貝多芬吧?」然後不經我同意就拉起我放在CD架上的左手端詳。
「軟弱無力就是了,不過蕭邦的才真正叫做不能彈~~」我說著,抽回手移動到另一個架前:「月光奏鳴曲聽了會難過,所以我寧願不聽。」
「因為怕難過所以妳寧願避開?即使是好音樂?」安公子訝異道。我聽了有點生氣,對,我就是這種個性,不行嗎?!其實不僅是音樂,對愛情也是啊~~因為怕受傷,最近我都盡量避開安公子,偏偏不知情的他今天居然還跟來…
「妳在氣什麼?覺得妳最近很愛生氣…」安公子觀察我的表情說著:「妳…」
「我沒怎樣,好得很!!!」我迅速接道。我移動到歌劇區,想幫C找一片版本好的『魔笛』, 安公子又像影子般跟在旁邊:「這個女高音不行,建議妳拿這個…」他抽了一片上層的CD給我。我低頭檢視CD,安公子也靠過來,頭和我的幾乎碰在一起。「妳看,它的卡司是……」他手指著CD上的說明叫我看。
「咦?真的耶~~這個版本看起來很讚!!」我抬頭跟他道謝,低頭和我一起看CD的安公子也轉頭看我,那一刻,我們臉頰靠得好近,我看著他的眼睛,明知道該轉回頭去,不知為什麼卻不想移開我的視線。氣氛有些奇妙,別說我沒轉開臉,連安公子也繼續那樣望著我,有一瞬間,我幾乎以為要發生什麼事了…心裡有個小小警鐘跳出來警告道:不行,再不轉過頭,我眼底的秘密就要被發現了……一思及此,我突然清醒過來,手裡抓著那張CD,趕緊轉身去櫃檯結帳。
安公子跟在後面,沒事人一樣慢慢走著,還一面翻看擺放在櫃台的熱賣推薦品。我結好帳,抱著CD悶悶走在前頭下樓,有點不敢看他。「小綠…」他的聲音穩穩從身後傳來:「這個星期天,一起去彌撒好嗎?」
啥?彌撒??我訝異轉過身,站在樓梯上的安公子定定看著我,還帶著難得的靦腆:「當然…妳不是教徒,也許沒興趣…」我們下到一樓,他幫我打開大門,兩人步入擁擠的人潮中。
奇怪的,我竟然答應了,就在沉默了一陣子之後~~~~然而跟他說好的剎那,氣氛卻突然變得很尷尬,兩人都不知要做何反應。
「那就星期天見!!」過了一會兒,他說,我點點頭。我們此時站在路口等紅綠燈,場面顯得很奇怪,因為他這話像是道別,可我們明明都要回家,還有一大段會同路呢!!那現在是…要說拜拜,然後繼續同路嗎?還是…找藉口離開,繞路再回去??
結果莫名地,我們繼續一起往回家路上走,兩人之間卻毫無交談。過度安靜使得氣氛異常尷尬,我心裏不斷胡思亂想,他該不會後悔約我了吧?!到時星期天若也這麼尷尬該如何是好?
「星期天早上八點半在環型大道卡爾廣場站那邊的【Anker】見面?!」像往常一樣送我到綠色小屋前,安公子終於開口。我嗯了一聲,轉身往大門走去,我開了門步入室內,回頭張望,安公子還站在原處,然後,對我展開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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