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子玨與蕭以兩人步履匆匆，往留月軒行去。一早朱楠公主鍾子瓔便提過, 她今日要去留月軒賞景作畫, 她個性不喜應酬, 選擇留月軒也是看上那裡的人少清幽, 不過如果鍾子瑀得的密報無誤, 在這藍蒼王宮裡, 有人要對公主不利。
「不是有珠兒陪在公主旁邊嗎?」蕭以問道。
兩人匆匆穿過荷池、石橋、假山…忽然間, 從假山後傳來細微人聲:「留月軒那邊…是…都安排好了嗎?」聞言鍾子玨立即停下腳步,
示意蕭以安靜, 兩人退到假山與林樹之間, 掩住身形。兩顆小腦袋湊在一塊兒, 透過假山石縫向對面望去。只見背對的一人穿著內侍服, 正低頭與面前的宮女說話:「這事可得好好辦…嗯…注意別走漏風聲…上頭說了, 事成後, 重重有賞。」聲音被刻意壓低而聽不真切, 那宮女接過內侍塞給她的白瓷小瓶, 連連點頭稱是。一會兒, 那內侍匆匆離去, 宮女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 才舉步離開。
「快跟上!」鍾子玨低聲向蕭以說道:「待會兒我盡可能纏住她, 你想法子把瓶子弄到手, 八成不是什麼好東西, 莫是要對姊姊下藥!! 敢毒害朱楠公主, 膽子不小。」
「東西到手後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們得好好研究研究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背後又是誰指使的。」鍾子玨對蕭以叮囑, 蕭以點點頭, 兩個自小一塊兒長大的鐵哥兒們, 很有默契地一同閃身出假山, 貌似無邪地一路打鬧, 跟在那宮女身後。
「唉唷~~!」那宮女滿懷心事正快步行走著, 冷不防身後竄出兩個小男孩, 東奔西跑笑鬧嬉戲, 一個撞偏了她的行徑路線, 另個從右前方一下子狠狠撞進她懷裡, 宮女一時沒站好, 竟被撲倒在地。她頓時怒起：是誰在宮裡奔跑, 好沒教養!!卻見懷裡的孩子頗面生, 看不出是哪個宮裡的, 但是一身雪青色華貴錦袍提醒她, 這不是個她能訓斥的主。
「唉呀~~對不住了!!!」小男孩身手敏捷地從她身上爬起, 一溜煙跑掉, 還對另個男孩鬼臉挑釁,
囂張頑劣的氣勢, 一看就是個被寵壞的貴族子弟。這京城哪門大戶沒出幾個這種紈絝? 宮女蹙眉拍拍衣裙正想起身, 旁邊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這位姊姊真是對不住了, 妳沒受傷吧?」
親切雍容的語調, 讓宮女愣了一下, 正想回答, 腦中卻猛然想起一事, 她連忙伸手入懷, 驀地面色變了變。宮女慌張地站起, 舉步就想追, 一雙小手卻在此時拉住她的衣袖不放。
「啊~我瞧瞧, 妳的手掌受傷了!!」鍾子玨大驚小怪叫喊著, 語氣滿是緊張:「這可怎麼辦好?一定要給太醫包紮才行。太醫呢?叫你們太醫過來!!」
「這位小主子, 奴婢只是個小小宮僕, 哪敢勞動太醫, 這傷不嚴重, 回去上點藥就行了。奴婢還有差事要辦, 請容奴婢先行告退。」宮女心裡焦慮, 行止卻不能失禮, 眼看蕭以已不見蹤影, 她直盯著他消失的方向焦急萬分。
「那怎麼行!! 這般好模樣,
手上留了疤可就不好了。」鍾子玨怎可能這樣就放過她? 先別提要幫蕭以拖延時間了, 就憑她敢奉命對留月軒下毒, 他就是怎樣也不會輕易讓她走的, 至少要旁敲側擊一下她的身分…還有, 那位內侍的來頭。
「莫再說了, 不如我帶妳上太醫院吧!!」鍾子玨露出狡猾笑容, 小手拉著她便往反方向走:「我對王宮不熟, 妳可要好好帶路。正好本王子今日肚腹有些不適, 這便一起上太醫院吧!!若妳主子問起,
便說是我命妳引路的, 這可是功勞, 妳主子斷不會責罵妳。」說著不顧宮女意願, 跩了她衣袖便走, 見宮女腳下遲疑, 鍾子玨笑笑睨了她一眼, 墨綠襌衣襯托下自有一股氣自華, 不知怎地, 她竟心下生顫, 無端端冒起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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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蒔花園穿過荷池, 再繞過上書房, 便通往各大殿。蕭以低頭沉吟著, 與其躲躲藏藏反倒引人注目, 不如大搖大擺到各宮殿裡瞧個究竟,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正他是鄰國的年幼小公子, 就算誤闖後宮被逮到也不會真被懲處的。
拿著小瓷瓶搖了搖, 又打開瓶口看了看, 細細的白色粉末, 看不出所以然, 蕭以將瓶口塞緊, 謹慎藏在衣袖裡。他左右張望一陣, 不見有人追來, 附近兩排高大茂盛的銀杏樹林, 枝繁葉茂, 樹幹筆直, 盛夏裡葉色深綠, 迎風颯颯, 目光所及一處院落, 宮娥穿梭其間熙熙攘攘, 院殿四周還有各色不同制服衛兵把守, 氣氛特別。他略一思索, 便悄悄靠近, 看著一扇僻靜小門, 小小身子一閃溜了進去。
這是一間偏室, 清雅安靜,
裡頭空空蕩蕩, 只案几旁端坐著一個女孩兒, 身穿白色綢衣, 紅色雀紋滾邊, 頭戴珠綴垂著面紗。那面紗材質特別, 極其輕薄卻讓人看不清臉, 蕭以望去只覺那面紗裡的眼睛直盯著他看, 眼神似乎特別清亮。
「小公子何來此處?」女孩凝視他一會兒, 開口問道。那聲音如清泉, 又如林鶯,
彷彿有種魔力, 從人的耳畔直透心底, 敲打在心上, 讓人入迷。她的面紗長度不長, 僅到鼻尖, 紅艷的雙唇一開一合, 似在傾訴, 聲音語調皆帶股奇特的說服感和吸引力。
蕭以年紀雖小, 卻也感受到此人不同凡俗的氣場, 他怔怔呆愣一下, 話到嘴邊問的卻是不相干的問題:「妳知道我是男生?」
「那當然, 就憑你這身衣裳…」水潤的紅唇勾起, 微微笑了:「很明顯, 這是男子樣式。」
「那如果沒有這身衣裳呢?」蕭以也不知為何, 竟在這無關緊要的問題上執意打轉, 話一出口, 不但蕭以自己微怔, 那女孩也愣了一下。
莫名地她突然興起作弄他的念頭, 清了清嗓子, 抿嘴輕笑:「脫了這身衣裳的話, 自然…我也能知道你是男的…」
蕭以傻愣了好半晌, 才意識到自己是被言語調戲了, 他瞬間漲紅小臉, 握緊拳頭便欺身上前:「妳這丫頭好生無禮, 妳可知道我是誰嗎?」
「誒~~你等等。想揍我也讓我將正事做完先…」女孩不慌不忙, 語氣還十分真摯。莫名地, 蕭以動作就那樣停了下來…雖然他心下疑惑, 對自己會如此乖巧聽話百思不得其解。難道, 這是妖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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