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的動作輕緩自在, 說不上優雅, 但氣質清新自然, 自有一種空靈之感,
蕭以不由看得目不轉睛。只見她將一只青玉杯放到跟前, 接著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鋒利刀片, 毫不猶疑往掌間劃去。白嫩的手心瞬時血流如注, 女孩卻相當鎮定, 將血緩緩滴入杯中。
「妳在做什麼?」蕭以驚呆了,
他手忙腳亂, 從懷中掏出帕子, 上前就想為她止血。
她胸懷磊落是真, 但惡趣味也是真。女孩用另隻手擋了帕子, 對蕭以再次展露笑容, 蕭以彷彿能看到她面紗下笑得彎彎的眼。
愣神幾秒後, 蕭以終於回復神智, 意識到女孩回答得不合邏輯, 他才醒悟過來：哪有人道個歉就在手上劃一刀的?! 蕭以為自己的愚蠢臉紅, 悶聲怨道:「妳平日總愛這麼戲弄人的嗎?」
「這是給五王子的藥引。」女孩沒搭理他的埋怨, 倒是回答了他上個問題。
「藥引?」聞言蕭以有些訝異,
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 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妳就是…巫女大人…?」
戴著面紗的小臉抬起來, 嘴巴微微嘟起:「現在還不是!」她偏著頭, 隨後又多解釋了一句:「現任巫女是紫姬大人。」
巫女所在的巫雀崖, 是一處陡峭的山壁, 終年雲霧繚繞, 山腳布置了陣法, 非經允許斷斷上不去, 而巫雀崖又素來低調, 世人對其多所臆測但總不確切, 只聽說巫女身負靈力, 能為世間帶來祥和, 對於現任的巫女紫姬, 一般凡俗之人也不敢直呼其名諱, 只尊稱為巫女大人, 才六歲的蕭以對這些自然一無所知, 聽完只是一片茫然。
看著蕭以傻愣愣的模樣, 女孩又笑了:「你怎麼老這副呆怔的模樣?」她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不過這手正忙著擠血滴血的, 只得作罷。好不容易放滿了小小玉杯的血, 竟也累得汗流浹背。
她拿了小几旁水盆邊上的濕帕子, 擦擦小手, 然後轉頭看蕭以, 對他招了招手。
蕭以走去, 見少女從懷中小心翼翼拿出一面銅鏡, 放在桌几上, 然後開口對他說:「這次是真的向你賠禮, 我幫你占個卜吧!! 你坐下。」蕭以順從地在她身邊坐下, 鼻間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杏花香氣。
「占卜? 妳行嗎?」蕭以語帶懷疑, 心底不是很相信她。
「你別小看我, 我可是下任巫女。雖然現在靈力還很淺, 但簡單看個大概還是可以的。」可愛的唇角再度上揚, 看來這是個愛笑的小巫女。蕭以心生好感, 加上又喜歡她身上的淡淡杏花香味, 雖然對她功力半信半疑, 但還是安靜坐在她旁邊, 看她施術。
小巫女用沒受傷的那隻手, 輕握住蕭以的, 接著輕輕低吟咒語, 那語言古老蒼茫,
像是歷歲月悠轉而亙古未變, 和緩的語言似有韻律, 相當好聽。蕭以微微紅著臉, 只因她的手握住他的。
銅鏡中出現了一陣白霧, 而後隨著霧氣慢慢散去, 裏頭的影像漸漸清晰起來。一個華服男子半躺臥於貴妃榻上, 慵懶華貴, 媚眼如絲, 身邊時有數個男子, 或富或貴。影像不時切換, 鏡中白霧忽濃忽淡, 那些男子的臉未見清晰。
「你長得…很美…」小巫女凝視銅鏡, 緩緩說道, 接著眉頭微微皺起:「旁邊有很多男生……」講到這, 女孩似乎也有點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只喃喃絮叨著:「你和他們在一起很歡喜…」
蕭以臉有點綠了:「妳是說我…好男色?」
「我不是那意思~~」小巫女連忙揮舞雙手:「我…嗯, 可能…可能是好朋友吧?!對!!會有很多好朋友…!」蕭以沉著臉, 臉色十分難看。
「那個…你別太在意, 不一定是你好男色…」她試著想寬慰他:「說不定…說不定你是身不由己…」 她想說的其實是, 這個被片斷截取, 斷章取義後看起來曖昧的畫面或許只是個意外, 或是不太美麗的誤會。
但聽到這, 他的眼睛已經危險地瞇了起來:「身不由己? 妳是說我會成為孌童, 專事男色?」
小巫女知道他誤會, 卻並不著急解釋, 她的身分高貴無雙, 向來不需討好別人或澄清些什麼, 即使有了誤解她也絲毫不在意, 遑論慌張。再說, 目前她也的確看不出個所以然, 因此說起話來語調便不急不緩:「我的功力還未到家, 的確無法為小公子細細解惑, 但凡命有定數, 小公子何必庸人自擾? 寬心接招便是。」
「寬什麼心? 接什麼招? 滿口胡言亂語!!」蕭以聽了怒極, 此刻他只想捂住她的嘴, 再狠揍她一頓洩憤:「功力不夠就該在家好好歇著, 四處胡跑亂跳做什麼? 我是迷糊了才在這兒聽妳胡說八道!!!」他探手入袖想找個什麼東西扔她, 摸著一件硬的物事, 順手掏出便對她用力擲去。
"匡噹"一聲, 白色瓷瓶砸在案几上,
頓時碎裂開來, 白色粉末飛灑而出, 飄散在空中, 少女閃避不及連連吸了幾大口, 直嗆得咳嗽, 掉在几上的大量粉末遇到血, 迅速融入她的掌中, 須臾, 她突然感到心口一陣強烈刺痛。
少女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她望向蕭以, 生硬語調中帶著微微顫抖:「你…對我下了什麼毒?」語罷臉一白, 朝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身子向前直直軟倒在蕭以肩上。
蕭以露出一抹驚慌, 小巫女還在不斷嘔血, 小臉白得近乎透明。她嘴角滲出的鮮紅血液, 像朱槿般火紅瑰麗又透著詭譎, 張牙舞爪, 滲透入他的衣袍, 順著肩膀如泉水般汩汩流下, 血液流經之處, 皮肉就像受刀割蝕刻, 熱辣辣的痛。蕭以嚇得臉色慘白, 無法動彈, 他不知這是巫女的保護神咒反噬所致, 只覺左肩椎心刺骨一片劇痛, 接著眼前一黑便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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