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困難地, 夜辰清了清喉嚨, 輕聲問道:「妳爸…他有說什麼嗎?」
相較她的僵硬不自在, 瀅瀅倒是瀟灑許多。以往她父親暑期案子特別多, 經常往海外跑, 總是趕很多活動場, 即使留在台北, 也老在配合的算命場所留到很晚, 除了替人卜算, 還順便跟同業交流, 一聊起來就忘了時間。但今年, 高爸爸出乎意料地將暑假排了空檔出來, 據說只零星接點小活動, 有算命的預約也盡量安排在住家附近的小舖。
楊夜辰心情沉重。她自己隱約有點逃避這問題, 一則不想面對, 另則也不想給瀅瀅更多壓力, 畢竟提了又如何, 一切都是未知, 她們連能做什麼都不知,
而若生死真有定數, 又豈是她們能改變的?
兩人對視數秒, 瀅瀅輕輕牽動嘴角, 夜辰低下頭去。
傍晚的涼風, 輕輕淺淺從兩人髮絲的縫隙鑽過, 微揚的髮絲正如命運的絲線, 自由自在隨風波動, 彎成各式曲度。
命運其實自有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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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的路線探勘, 是宿營前的最終確認, 出發首日正值高瀅瀅生日。
出門前, 高爸爸很正經地叮囑她掛在身上的紅玉絕不能取下, 另外又給她幾個護身符, 讓她給同行的夥伴也帶上。
「爸…」高瀅瀅投入父親懷裡,
突然嗚咽哭了起來, 抽抽搭搭怎麼也止不住。她的母親早逝, 長久以來一直與父親相依為命, 雖然總是聚少離多, 但她這次萬一真的走了, 留下父親一人在世上該有多孤單?!
高爸爸覺得鼻中酸意直衝腦門, 他不想女兒看到他憂愁的臉, 更不想她看見他眼中的淚水, 否則女兒豈不更加擔心?!這些年頭, 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 有任何的壓力, 哪怕一丁點, 他都不願女兒再多加承受了。
強壓下眼眶的淚水, 他拍拍女兒:「時間差不多該出發了。」
高瀅瀅抬起頭。
高爸看著女兒秀麗臉龐, 又忍不住叮囑道:「一切小心, 注意安全…另外…」他望著女兒清徹的雙眼, 神情專注認真:「有時候生命的結束並不是真正的結束, 有時候命數的安排是種另類的延續, 有時候…」
「爸, 你是在跟我說死後還有另一世界, 還是轉世投胎這事嗎?」高瀅瀅有些失笑,
父親竟用這種陳腔濫調來寬慰她。
「我只是希望, 不論發生了什麼, 我的女兒都不必害怕。」高爸說著, 眼眶又有些濕潤, 他連忙把高瀅瀅推出門, 父女交換了依依不捨的眼神。
拉拉山的風景依舊美麗, 過了酷暑, 開學沒多久的九月底更加涼爽, 這次來探勘的人數上升為6人, 現任社長和公關都來了。
「學長, 你們再去走一次野外求生路線, 然後我跟公關去接洽梨園老闆, 還有跟山莊做合宿和炊事確認。」現任大三的社長對陳巳曼說道。
陳巳曼點點頭, 帶著夜辰一行人出發。沿路大家細細討論著, 高瀅瀅記下需要的材料數量。鄭以歌丟來一支錄音筆:「用這個記錄, 不是比較方便嗎?」
「錄完後還不是要再整理出來??要交給總務購物清單呀~~」說著, 高瀅瀅露出似笑非笑表情:「我這人腦很好用, 一次就能完成的事, 用不著搞那麼多次!
你留著自己可能比較需要……」
聞言鄭以歌哇哇跳起腳來, 他衝到夜辰面前, 大聲指控:「喂喂喂~~妳在哪撿了個這樣毒舌的朋友? 辜負別人一番美意就算了, 還損人!!說說看, 她贏了我這樣的白痴有什麼成就感嗎?」
「你跳級的, 還自稱白痴是有多虛偽?!!」楊夜辰瞪了他一眼。「再說, 要講毒舌, 這裡沒人比得過你!!比聰明倒是有, 學長腦袋比你好, 但人家可有修養多了。」
「是是是~~~我怎麼敢與妳美好又完美的陳巳曼學長相比呢?」鄭以歌嘖了一聲:「人家是溫文貴公子,
聰明又有氣質, 年年拿第一, 我就是個糞土可以吧~」
「也沒人要你講成這樣…」楊夜辰頓時臉紅起來, 連忙偷瞄一下學長方向, 幸好他似乎沒聽到, 專心在一棵樹上比畫著。
「好了啦還鬧, 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高瀅瀅試著打圓場, 雖然不太有誠意。
「誰跟他(她)青梅竹馬?!」兩人很有默契地跳起來, 怒目瞪視對方。一會兒, 鄭以歌先挪開視線, 嘴裡還繼續碎碎念:「她比較想要跟學長青梅竹馬吧?! 對啦~~人家學長的竹馬是哈利波特火閃電, 我騎的就是好神拖啦!!…喔, 不對, 是50元店的爛拖把啦!!」
「你胡扯什麼, 快給我閉嘴!!!!」鄭以歌不知在發什麼神經, 酸裡酸氣的, 楊夜辰正準備過去封他的口, 學長恰好走過來, 一眼瞄到夜辰撲在鄭以歌臉上的小手。
「兩小無猜啊~~」陳巳曼也酸了一句, 不陰不陽的, 夜辰起了個寒顫。
高瀅瀅此時已走在很前面了, 她正在下一小段階梯, 底下是一個平台, 經過人為工法處理,
現在是人造表面, 舖了層薄薄水泥的平台地面很結實, 但有點醜。平台其中一側是陡峭垂直的岩壁, 兩側有階梯, 她剛才就是順著其中一邊的木階走下來的。
「快點下來!!這裡也是其中一個關卡吧?!」她對三人揮揮手, 夜辰愉快地向她跑去, 三步併作兩步跳下階梯。
岩壁上有幾根橫生的枯枝但不多, 岩縫中長了青白深紅暗綠的苔癬, 從角度和高度來看, 很適合做簡單的垂降訓練。
平台另一側是山谷, 底下應該是個斜坡, 但此時山霧繚繞, 看不出坡度多陡。旁側有條小徑可以往下走。高瀅瀅走近小徑查看, 前方有些雲霧, 但腳下步階還算清楚,
一股冒險心情油然而生。
「有沒膽跟我一塊兒探險?」她朝夜辰眨眨眼睛。
「居然使出激將法了~~」夜辰在心裡滴咕, 對瀅瀅扮了個鬼臉, 卻還是朝她走過去:「現在對妳是非常時期, 這樣的探險好嗎?」滴咕歸滴咕, 夜辰還是有些擔心她。
「我不會冒失躁進的。」高瀅瀅對她展顏一笑, 眼角媚意滿點, 夜辰突然一陣惡寒起了個激靈, 她心中忍不住腹謗:"難怪她都不笑啊, 如果笑了,
估計這台灣深山裡的鳥雀特有種全都掉下山谷死絕, 那可是生態浩劫~!"
「妳們兩個, 走慢點, 小心些。」陳巳曼在上頭對她們喊著, 兩個學妹點點頭, 腳下移動便消失在山霧間。他和鄭以歌互看一眼, 很有默契地加快腳步, 下至平台後也步上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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