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25. 七夕夜-下

今夜白淼興致很好:「識音, 快! 我們追上看看!!」話落她率先朝著天燈的方向奔去, 識音急急忙忙跟著邁開步伐, 但白淼的速度實在太快, 識音氣喘吁吁追著, 卻只見白淼越跑越遠。

人的腿再快, 也比不上天燈飛昇的速度, 更何況白淼並沒有施展輕功, 而是樂孜孜如普通小女孩那樣奔跑著躍向她的目標。

跑到小坡下, 白淼興奮得小臉酡紅, 氣息微喘, 她抬頭看看自己的天燈, 突然面色微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另盞天燈, 飄忽著往她的燈撞去, 眼見就要撞一道, 屆時可能兩盞燈都會墜落。

白淼一心急, 掀了頭紗, 拔步奔上坡道。

氣喘吁吁中才跑到一半, 她的燈已經和另盞燈撞在一塊兒, 然後毫無懸念的, 在半空中華麗麗地燒掉了…白淼發出懊惱的叫喊, 提了氣又是一陣狂奔。她的燈正輕飄飄墜落著, 連著另盞燈, 骨架相依, 灰撲撲一起落下。

用了最大速度跑到山坡頂上, 正好見到天燈餘燼落在土上, 白淼心底升起小小鬱氣, 嘟著嘴, 小跑步來到天燈前, 與此同時, 山坡另頭竄出兩個人影, 一前一後也朝天燈墜落處奔來, 跑在前頭的黑影主人恰好和她打了個照面。

月半遮, 樹影稀, 兩人目光交會的那一刻, 世界彷彿安靜了。

來者是位年約13歲的少年, 乍見白淼他驚住了, 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再也移不開目光。他從未見過如此充滿靈氣的女孩兒, 她的眉眼漆黑, 唇色如血, 極艷的面容, 卻帶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空靈氣質, 使她擺脫了可能的俗艷感。儘管還是個小女孩, 卻已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了。他的心中掀起驚濤巨浪, 雙腳彷彿被釘住, 無法動彈。

白淼也呆了。

少年穿的絳色長袍邊緣繡著金線, 腰上別了一塊半月形琉紫玉珮, 盈盈反射著月光, 繐是深黃色的, 還有細珠穿在裡面, 擺動時流光四溢, 頗為矜貴, 是個低調奢華的貴公子。

他的容貌出色搶眼, 濃眉如墨, 眼皮褶子極深, 鼻樑高挺, 黑白分明的眼睛上, 睫毛長得像小扇子, 在下眼皮形成一道淡淡的影子。

但令白淼呆住的, 不是他出眾的外貌, 而是…他長得和陳巳曼學長幾乎一模一樣…!!雖然年紀小了點, 氣質驕貴些, 但那張臉活脫脫就是陳巳曼的翻版, 還有著極相近的氣質, 簡直像看見了學長的少年時期。

「學長…」白淼太驚訝了, 嘴裡不自覺喃喃, 整個人傻乎乎地, 比平日裡多了股呆萌可愛。

「學長~~?那是什麼意思?」少年眉心微蹙, 不明白她的用語, 神情並未作假。

"什麼? "白淼先是一愣, 緊接著心一沉:"他真的不記得嗎?難道, 他沒有前世記憶?還是, 他其實不是陳巳曼學長? "…種種臆測不斷自腦中升起, 白淼忽喜忽悲, 心中頓時百轉千折, 有了萬千起落, 眼前不知為何朦朧了起來。

一根細長溫潤的手指伸入面紗輕觸她的眼角, 帶起一顆淚珠, 晶瑩滑落在地。指上溫熱微澀的觸感令少年有些走神, 他的手指便那樣停在她的臉側, 忘了放下。

剩餘的細小水絲, 順著白淼的眼角流淌, 氤氤氳氳, 她竟這樣怔怔望著他流淚了。

「小主!!!」遠處識音的呼喊聲傳來, 遊魂般的白淼如大夢初醒, 覆下面紗, 就要朝山下走去。

「等等~~」心急之下, 少年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淼望著握住她的那隻手掌, 又是一怔。

少年透過面紗, 專注凝視白淼。這頭紗材質特殊, 即使透著面紗, 他仍能清楚感受到她的目光以及眼神。雖然無法真正看到她的眼, 卻彷彿能真正與她對視。

藍蒼國禮教森嚴, 未婚女子出門大多戴上面紗, 而巫雀崖並無此習俗, 白淼戴頭紗也僅是入境隨俗罷了。但一般藍蒼女子蒙面紗是露出眼睛, 遮住口鼻, 白淼的頭紗則是從額上覆蓋, 連眼睛一併遮住, 只露出鼻子以下。因此這頭紗由內而外是可視物的, 從外觀之則僅能模糊辨識, 看不真切。

少年自然立即發現白淼裝扮上的特殊之處。

藍蒼國的貴女們他調查起來容易, 但這女孩很可能不是藍蒼人, 一旦分別, 他就不好查探了, 於是他當機立斷, 開口問道:「姑娘請稍等, 請教芳名。」

「……」白淼感覺十分彆扭, 才十歲, 卻被正經八百地喚作姑娘來搭訕, 即使這世界居民普遍早熟, 她還是渾身不自在, 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少年見她沒有回答, 以為是害羞了, 又發現自己還揣著人家小姑娘的手, 連忙鬆開, 像燙到般縮回了手:「在下不才, 單名錡, 僅是想與姑娘交個朋友, 別無他想。」

「我姓蘇。」白淼想了想, 如此回答。

「蘇姑娘。」少年拱手見禮, 白淼僅是輕點頭回禮。

「殿…」少年的隨身侍衛上前一步, 正想出聲, 卻被少年抬手制止。

白淼聰明絕倫, 心思敏捷, 見狀早已猜到少年身分。但她不想多生事端, 正巧識音趕上了,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嘴裡不斷抱怨她跑太快。白淼對她露齒一笑。

她的笑容奪目, 勝過月光, 比夜空的天燈更耀眼, 少年與侍衛皆被那笑容晃了心神。

「我們走吧~~」白淼對識音說道:「我的天燈燒了, 只能白搭。倒是妳的, 飛得又高又遠呢!!」

識音低頭看了地上的灰燼一眼, 露出頗為遺憾的表情:「要不小主, 我們再去點一盞?」

從頭到尾, 識音沒對少年主僕二人表示關注, 也沒瞄上一眼, 只一心與白淼說著話。侍衛沉不住氣想開口, 再度被少年制止, 他微微瞇了眼, 暗下在心中思忖。

「蘇姑娘, 在下有個主意。」少年往前邁一步, 溫聲開口:「既然姑娘與在下的天燈都墜落了, 我這兒還有一盞天燈, 斗膽邀請姑娘一起點天燈。」

白淼偏頭看他, 方才見少年與自己天燈糾纏燒毀墜落的, 是一盞紅色天燈, 主要是祈求健康平安用的, 雖然她自認健康狀況不錯, 但多點平安順利似乎也不壞, 於是白淼對他點點頭。

聞言少年露出喜悅笑容, 他回頭對親衛囑咐一聲, 那侍衛從懷裡拿出一綑橘色絹布, 還緹花的, 是真真正正的有錢人。白淼心裡嘖了一聲。

「這盞橘色天燈, 祝福社會祥和, 工作順利~~請姑娘一起過來題願吧!」少年開口邀請道, 一旁隨從又遞上沾了墨的筆。

少年拿出橘色天燈, 倒是出乎白淼意外, 不過無妨, 比起健康, 她比較需要的是工作順利, 雖然風哥一定更在意她的身體康健就是了。想到風哥…白淼用力搖了搖頭, 怎麼又想起那個魔頭了!!!塗掉塗掉~~!

少年饒富興味地看著白淼嘴形忽往上揚, 忽又嘟嘴, 過一會兒又咬牙切齒的, 感覺十分有趣, 不知覺他也跟著露出笑容, 目光晶亮, 身旁的侍衛心下暗驚。

提起筆, 白淼與少年面對面, 分站在天燈兩側, 各自書寫自己心中的願望。

須臾, 兩人同時停筆。白淼寫的是「妙手回春」, 而少年寫的內容分成兩行, 分別是「天下」以及「平」。

是祈願天下平, 還是…平-天-下??

白淼看著這兩行字, 目光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