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27. 紅顏禍水

想當年, 玉凝剛現身京城的那會兒, 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她活潑跳脫的性子獨樹一格, 再加上嬌俏明媚的容顏, 甫一出現便風靡全城, 在擎京內還沒有哪家貴女比得過, 一時間, 全京城少男全被收了魂、定了魄。

可惜, 玉凝是年輕蘇少將軍帶回的心上人, 來到擎京也是為了在京城大婚, 一般人只有欣羨的份兒, 除了幾個身分地位不凡的貴族子弟膽敢肖想。於是, 在籌備婚事的期間, 不時有人用盡各種手段企圖拆散這對鴛鴦, 京城以莫名的方式大亂, 只說書樓多了許多天上掉下來的話本, 生意比平日好了數倍。

真是紅顏禍水。這是太后對玉凝的評語。

如今她看著白淼, 水汪汪大眼顧盼風情, 才十歲卻有著不似孩童的眼神, 清澈澄淨又深似潭水, 與人對視時, 像要把人吸進潭裡似的。

外傳玉家人無論男女皆貌美, 看來這流著玉家血的蘇淼也一樣, 瞧她這小模樣, 才一雙眼睛就美得驚魂動魄了, 較玉凝相比不惶多讓, 甚至青出於藍, 不用猜也知道, 將來會有多少世家子弟為了蘇淼大打出手, 爭風吃醋。

這樣一想, 太后的心又冷了下來。她看著白淼, 威嚴開口:「哀家覺得身子好多了, 想必是佛祖保佑, 將妳派到我身邊。兩日後, 哀家決定到奉安寺上香, 齋戒念佛住上幾日, 感念佛祖恩情。妳就隨我一道吧~~」

「蘇淼遵旨。」白淼低頭, 心裡奸笑。孩子心性的她雀躍得很, 可以不住將軍府, 她…自由啦!!

於是不消一個時辰, 太后身子大癒, 決定到奉安寺上香, 並在山上念佛齋戒住個幾日的消息便傳遍京城, 藍蒼國主聖心歡喜, 不可免俗地欽點一些王子貴女同行。

白淼穿過御花園的假山流水, 朝宮外走去。看看天色, 估摸著蘇浚也快從上書房下課了, 待會兒應該能在差不多時間於宮外碰頭。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上午一同搭馬車到王宮, 一個去上書房, 一個去慈寧宮, 然後午時再一起離開, 有時順便在外頭吃個好料再回府, 日子其實頗愜意。

嚴格說來是蘇浚沾了白淼的光, 要不是白淼受寵, 通常他下了學是要直接回將軍府的, 哪能在外頭逗留。

白淼低頭走著, 這條路這月來已走了無數次, 再熟悉不過, 她沉浸在期待午膳的美好想像中, 沒注意到風將她面紗輕輕吹起, 當然更不會注意到暗處一個男子正好將這幕收進眼底, 被她的天人之姿又驚了個徹底, 就那樣惦記上了。

說真的, 被盯上的白淼有點倒楣, 也許是開始走桃花運了, 當初那盞天燈就該求個好桃花才是。她這具身體畢竟才十歲, 而靈魂已二十歲的淼, 一時之間還真有點矛盾, 到底是要依從身體年齡還是心理年齡?

簡單來說這問題就是, 死小孩和戀童癖妳要選哪一個?!

幸好目前她對風花雪月之事毫無興趣, 可能如巫老所言, 身體有條件地限制了她的部分心理, 因而明明靈魂早過了情竇初開的年紀, 白淼卻是無知無感。

她懂愛情是什麼, 但她這具身體無法動心。

巫老說, 人的靈魂是跟隨經歷成長的, 她來的時候是二十歲, 自然沒有二十歲以後的人生體驗, 因此靈魂頂多就停留在二十歲, 直到這身驅趕上來。白淼當時不解:人生的閱歷和見識, 不是可以經由時間累積嗎?

但在這世界生活了三年, 她終於明白: 她的見識和知識是漸增了, 也比旁人多看多聽多想~~但因從沒有人將她當作二十歲以上的成人對待, 因此她從未真正體驗過二十歲以上的人生, 充其量就是個早熟或見多識廣的……女童 - 呃~好吧, 少女。其他一切都是紙上談兵, 所有的成熟都只能是她的想像。

思想成熟, 經歷卻生澀青嫩, 大概就是這樣；談得一口好人生, 大概也是這樣。

更悲哀的是, 這裡的人普遍早熟, 以夜辰當時二十歲的年齡映射到這世界, 成熟度大約也只能跟個十五歲少年打個平手, 仔細算算, 她在這世界其實沒多大優勢。相反地, 她必須努力學習對人的警戒心、學會保護自己, 還要理解社交言語下的真實含意、培養對語言的靈敏度…這些比原來的世界複雜多了。

起初她還慶幸, 歸來時這個身體僅七歲, 學習人情世故還來得及。不料巫雀崖是個與世隔絕之所, 加上聖巫女身分特殊, 日常生活諸事基本上她說了算, 即使有點古怪, 崖上眾人也當是聖巫女的特異之處, 鮮少有人糾正。所以白淼就這樣有點微微搞不清遊戲規則, 長到了十歲。

也還好這一切並不是無可挽救, 畢竟她原來是個成人了, 至少懂得察言觀色, 於是離開巫雀崖住在藍蒼國的這一個月, 白淼觀察到了許多這世界生存的潛規則, 還有人類社會的禮俗規範。她在短時間內囫圇吞棗, 好歹讓自己不那樣輕易能出糗。

回到正題, 白淼一路順利出了王宮, 立刻瞧見等候在旁的將軍府馬車, 沒有多想地, 她一把掀了竹簾就跳進車廂。不知是敏感還是自己多疑, 白淼總覺暗處裡似乎有人正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猶在狐疑, 旋即一陣清風拂來, 蘇浚挑開簾子也跳了進來。

「唉~~我餓死了餓死了!!阿淼, 妳說咱們今天中午吃什麼好?!」甫一上車, 屁股還沒坐穩, 蘇浚連珠炮似的丟來一串話語, 伴隨肚子響亮的咕嚕聲。

「今日不打算回將軍府吃嗎?」白淼問。

「府中廚子, 怎麼也就那幾道菜輪著, 變不出什麼花樣。我就想嚐嚐外頭有什麼新鮮菜色。」蘇浚不像蘇澤那樣嘴刁, 但他孩子心性, 喜愛嚐鮮。白淼想了想, 夏季天氣熱, 近日裡她胃口不甚好, 心血來潮她突然也想吃點特別的。

「不然, 邀月樓吧!!」白淼靈機一動, 方才那被窺視的不舒服, 早被她拋諸腦後:「聽聞邀月樓菜色向來獨樹一格, 廚子匠心獨具, 端出來的菜沒別家做得出來, 盡是新奇。我可好奇許久了~~」

蘇浚一聽眼睛都亮了:「好主意, 就邀月樓!!」說完興沖沖吩咐了馬夫, 往鬧街駛去。

邀月樓位於擎京最熱鬧的主街上, 人潮眾多, 川流熙攘。這條長長主街除了餐館、客棧, 還有各式各樣的商店, 賣胭脂水粉的、文房墨寶、珠寶骨董、服飾布匹…其中還座落著不少高官府邸, 只是大門不面向主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