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2017

【卷一】31. 惡夢

「妳以為萬事亭敢做這樣的生意, 能沒一點自保能力?」蘇澤伸出手指, 點了下白淼額頭。
「首先萬事亭本身防禦武力便深不可測, 身後力量更是神秘至極, 光是進萬事亭沿路就設了層層陣法, 非得由接頭人帶領入內不可, 擅闖者極可能陷入死地。截至目前, 仍無人知曉萬事亭的真正位置。再者, 萬事亭組織中, 從最一開始的接頭人, 到承接委託的接單者, 皆是武功高強的武者, 據說, 即便是王宮大內高手, 也極難將其拿下。」
「自己夠強, 的確便無須懼怕了。」白淼點點頭。
「不僅如此。」蘇澤沒有停下來, 繼續解說道:「萬事亭既掌握了眾多機密, 包含現任朝中大人物們不為人知、且不想外洩的政商關係, 妳說這些深陷錯綜複雜關係拔不開網的大人物, 滅不了口, 又想守護自己的秘密該怎麼做?
「既然滅不了萬事亭, 便只好保護萬事亭了。」白淼恍然:「掌握技術, 有自保武力, 還攢了把柄在手, 扼住對方命脈, 這便是萬事亭能安然屹立不搖的倚靠。」
蘇澤點頭。
「但萬事亭哪來這麼多新奇厲害的技術??
「這也是目前最神祕、最令人不解之處。」蘇澤沉吟, 年少的臉蛋冷靜沉穩, 不遜於成人:「萬事亭背後的力量, 始終是我想不透的。依他們如此強勁雄厚的勢力與能力, 估算起來背後的組織, 至少是國家等級的, 但放眼望去, 現在青穹的主要國家, 包含我們藍蒼, 都沒有此等技術能力!!」蘇澤語氣嚴肅, 他心底其實已有一個懷疑對象, 只是尚未確定。
白淼感覺背脊一陣涼意。這樣的組織, 若是想興風作浪, 只怕也無人能阻止, 為善為惡, 都只在他們一念之間。
好危險的存在!!!
「幸好萬事亭接生意頗有原則, 行規便是不殺人、不越貨、不販售情報, 另外, 製造武器的委託不接。這讓各勢力之間算是維持了平衡, 無人能借萬事亭之力為非作歹, 胡亂生事。」蘇澤說。
聽完蘇澤解釋, 白淼心下忐忑又躊躇, 不知該不該把有人去萬事亭打探她的事情告訴二哥。假如萬事亭情蒐能力如此堅強, 那麼她巫雀崖的身分遲早會曝光。
她還在猶疑, 卻聽蘇澤緩緩說道:「有人找萬事亭查妳了?」白淼一噎, 倏地抬頭。
「妳最近是否招惹了什麼人物?」蘇澤又問。
白淼不自然地咳了起來, 她用像看到怪物般的眼神瞪他, 卻見蘇澤淡淡一笑, 彷彿對一切了然於胸, 似笑非笑的模樣令她不禁忿忿:「根本變態白風二世!!
「說人話。」
「二哥你不是人!!!
這叫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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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七夕, 晝夜溫差加大, 晚風吹拂, 夜涼如水。
白日裡熱鬧滾滾, 人聲鼎沸的主街, 此時萬籟俱寂, 四下無聲。街上一座頗具格調的客棧, 門口燈籠四更未熄, 指引著夜歸的旅人。靜謐的客棧角落裡, 建有數個獨立院落, 雙層建物, 個個雅致清幽又具隱密性, 連窗櫺形狀都不重複。
其中一個別緻院落裡栽滿蜀葵, 院內小樓燭燈已滅, 小窗的涼風由未閉緊的窗縫吹入, 沁涼舒適, 是個好眠的溫度。然床上的那人卻面色猙獰, 表情驚恐掙扎, 像正被什麼追趕似的。
!!一大片血!!!!
模糊的身影朝自己倒來, 那人嘴裡不斷嘔著血, 鮮血噴灑在地上、牆上、布幔上四處蔓延。小小模糊的身子撲倒下來, 壓在身上的重量很沉, 鮮血不斷流淌在自己肩上, 很痛, 很痛, 像有人拿著利刃割他的肉。
輕紗浮動, 看不真切, 唯一入目的只有大片殷紅……
蕭以猛地自夢中驚醒, 從床上坐起。他已連續做了兩天惡夢。
夢中那個滿面是血的小臉彷彿被一層輕煙所籠罩, 即便他睜大了雙眼仍是朦朧如影, 模糊一片, 朝自己撲來時就像有人對你潑灑了一桶紅色染料, 只覺滿臉全身都黏糊糊~~驚駭, 而且不舒服。
已經多久沒做這個夢了?
蕭以坐在鋪了褥墊的床上, 背脊冰涼, 薄透的單衣黏在背上, 早已濡濕, 冷汗浸透整個後背、腋下, 額頭上還殘留些許薄汗。他起身倒了床邊小几的茶水喝下, 眉頭緊蹙。窗外柔和的月光灑入, 籠罩他的身體, 過了好半晌, 他的表情才和緩下來。
自六歲在藍蒼王宮昏迷, 再度甦醒時已是大半個月後了。那樁意外之後, 他的左肩便出現了青灰色的紋路, 形似水流狀, 淡淡貼浮在皮膚表面, 既不痛也不癢。家人告訴他, 他在巫女施法中途不慎闖入, 誤沾了巫女帶毒的血, 是一種中毒現象~~但試了無數藥方, 無論內服外用皆無法去除那紋。
蕭以對當時發生的一切, 已全然不記得, 只依稀記得自己進了西大院的一間偏室, 在裏頭遇著一位據說是下任巫女的小姑娘再來, 兩人說了什麼話, 發生了什麼事, 他完全沒記憶了。
接下來的日子, 他經常做惡夢。夢裡始終見到一個小小身影朝他倒下, 鮮血對著他噴出, 視野內染滿紅霧, 到處都是殷紅色的血, 像要將他吞噬, 驚心動魄又或者夢到左肩上的流水狀青紋, 莫名不斷地冒出鮮血, 汩汩洶湧無法停止, 越流越多, 接著肩膀像是爆開一般, 大片鮮血一朵朵宛如紅蓮盛開, 觸目所及一樣全是紅霧……
這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 精神壓力實在太大了。他夜裡無法熟睡, 始終夢魘。很快地, 一個好端端粉妝玉琢的娃子, 變得形容枯槁, 身子板愈益羸弱, 彷彿手一彈就能將他彈飛, 輕捻就能將他生命捻熄。
大夫看診後斷言他是驚嚇過度, 於是他離了書院, 在爺爺老瑞國公的安排下, 搬去京城近郊瑞公府的別莊休養, 另聘夫子來授課。
不知不覺, 這所謂的毒也伴隨他三年了, 從來沒發生過什麼異狀, 身體也很健康, 毫無毒素殘留跡象。有時他看著肩上淡淡紋路, 會覺得這只是曾中毒過的皮膚遺留下來的疤痕罷了, 恍惚之間好似什麼事都沒有過。
坐在行雨會館的獨立院落套間內, 蕭以手掌不由地撫上左肩, 那道蜿蜒的青紋仍在, 似頭平靜而溫馴的小獸, 靜靜蛰伏在肩頭。明日, 他就要與鍾子玨回朱楠去了, 他莫名有點煩躁。這兩天他不斷派人找尋子淼姊姊的下落, 卻都無功而返, 自飛雲山分別以來, 他其實時常想起她, 但萬萬沒想到竟會在藍蒼京城與她巧遇重逢。
他很氣自己, 都已經面對面了, 居然沒能認出她!!!
更別說他還對她那樣無禮, 態度傲慢, 出言無狀子淼姊姊~~會不會討厭他了?胡思亂想中, 蕭以小臉充滿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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