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2007

22. 桃花?我跟你不熟!!

最近幾乎每天都在下雨,走在路上泥濘不堪,街道濕滑,常常覺得自己快要摔跤。周六去買筆記本時,先是走在我前面的一位老太太,突然滑倒,我嚇了一跳趕緊扶她起來,她的東西也散落了。好不容易看著她安全過馬路,我才舉起腳,走沒兩步吧~~~碰!!一聲,我也滑倒了!!!!

天哪~~這種道路會害死人吧?!好痛喔,我的手掌跟膝蓋都擦傷腫起來了。

我的手臂忽然被人握住,拉了起來。回頭一看,原來是Schiele,他的表情…不會吧?是我看錯了嗎?居然有點…擔心…??

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後,他原本有些擔心的臉突然大笑出來:「摔得可真重,嗯?」

我感到有點丟臉,蹲下去撿拾散落一地的東西,他從地上撿起我的書,看了一眼:「哦,是愛蜜莉啊?」,然後隨口唸了兩句:「This world is not conclusion. A species stands beyond~」

「Invisible, as music~ But positive, as sound~」我順口接了下去。Schielec顯得興致勃勃:「妳喜歡愛蜜莉的詩??」

「有些蠻喜歡的,但有的其實還好,」我誠實說道:「對我而言她的詩宗教味道太多,而我並不是教徒。」

Schiele笑了笑:「我倒是很喜歡她的詩,清新很有靈性,我反而認為她的詩較少宗教味道……」呃,有沒有搞錯,Schiele居然會讀詩?!真是出乎我意料,還是這是奧地利基本教育必學??

我忍不住開玩笑說:「你這不是工科的專長吧?!」

「那這該是妳理科的專長嗎??」他反問我,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此時我們站在一個路口,因為方向不同正準備要分手,他忽然喚住我,有點囁嚅:「嗯…那個……」到底要說什麼???我不解地望著他。

「我沒有覺得妳很醜…」

什麼?!!!我失聲笑了出來:「什麼嘛~原來你還惦記著這個?!!!」

「你不用安慰我啦,我不介意~~~^_^」我笑著跟他揮揮手,邁開步伐離開。

我把一疊資料拿到馬汀學長的研究室,討論了一下冰河底部岩層結構後,馬汀忽然也有點吞吐地對我開口:「小綠…不好意思,有件事情…」

原來,學長有個滑雪社團的同伴想認識我,聽說是個韓國學生。

「我推辭很多次了,他一直希望我能幫他介紹你們認識…其實,他可以自己去認識妳的,但他卻一直要我居中聯繫,也真是奇怪。」馬汀皺皺眉:「我也不想私自透露妳的上課時間給他,所以囉~~~妳怎麼想呢?」

什麼怎麼想???我…我這學期開始犯桃花了嗎?「我覺得這樣好不自然喔~~還是不用理他吧!!!」

「唉~東方學生真是奇怪,這種事為什麼還要透過第三者。」馬汀搖搖頭。

「別把我給算進去!!」

美好的人間四月天,愛莉森找我去外面野餐。我們在廚房準備了三明治跟沙拉,三人開開心心從宿舍出發,潔跟愛莉森的薄風衣下都只穿了針織衫,只有我還套著高領毛衣。

「小綠妳不熱嗎??」潔有些好笑的看著我。

「不不不,我是高領毛衣的擁護者。」我絕對不會為了愛面子而讓自己凍半死:「而且這件是薄的。」

「看起來還是好熱…」愛莉森聳聳肩:「今天可是有出太陽的喔~中午時會很熱,到時別說我們沒告訴妳。」

我們在多瑙運河旁的公園舖上大桌布,三人席地而坐,愛莉森和潔搶著吃我的烤豬排三明治,我則是不客氣的把潔切好的美麗水果吃掉大半。中午時果然直接曬到陽光的部分開始覺得炙熱,但是躲到樹蔭下又很冷,我覺得最理想的裝扮應該是穿個薄長袖上衣,頭上得戴頂草帽。陽光這麼強烈,我現在知道為何歐洲人這麼愛太陽眼鏡了。由於陽光比較低,強光幾乎都會射進眼睛裡,西方人眼珠顏色又比較淡,不戴墨鏡的話眼睛一定受不了的。

「多瑙河那邊的建築好像都比較現代??」潔這樣問。

「嗯~我們有時會開玩笑說那邊是文明的蠻荒地,呵呵。」愛莉森笑答。在古老歷史的大城市,例如維也納,通常越有歷史越古老的家族,都是住在城中央,也因此,有些老維也納人,尤其自恃家族歷史悠久的居民,對住在多瑙河另一側的居民,似乎懷抱莫名的優越感。

我對這些古老家族深懷敬意,不過並不認為河另一端的新移民有何可恥之處。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一個陌生聲音打斷我。

「妳好,我叫金,Benjamin金,金尚民。」高高壯壯的東方男子,擋住了陽光,潔皺了下眉頭,我卻覺得眼睛舒服點了。

「你該不會是馬汀學長說的那位韓國學生吧?」我滴咕著,結果還真被我給猜中了。這世界真小…不!是維也納真小!!!這男生穿著慢跑鞋,顯然是沿著河岸跑步做運動。

「我們亞洲學生在國外就要互相照顧,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需要就隨時call我。」金寫了張紙條遞給我,把嘴巴靠近我耳旁:「這邊的奧地利人很愛欺負我們東方人的~~」

我有些尷尬,他應該不知道我是奧地利人吧?!

「來,妳的電話號碼也給我吧!!!」金遞來紙筆。

「啊?為什麼我要留…」

「我不也給妳我的了嗎??」金擺出一個最帥的表情。嗯,他應該是韓國女生會覺得帥的典型,不過,光只有外表對我是不起作用的。

我從口袋拿出他剛剛給我的電話號碼:「那麼這個還給你。」反正也是他硬塞給我的。

金有些尷尬站在那裡,他看看愛莉森和潔,後者一副『你可不可以快走?』的逐客表情,他只好訕訕又將字條遞給我:「妳還是留著吧~希望有天我們可以出來聊聊。」然後轉過身繼續他的跑步。

「妳認識他嗎?小綠。」愛莉森問。

「最近剛聽馬汀學長說起。」我無奈的回答:「好像是因為覺得我也是東方人,對我產生莫名的親近感…奇怪,我好像不會這樣耶~~」

我會因為喜歡的文化跟事物相同而產生認同,但不會只因血統或外貌而有親切感。捏了口袋裡的字條,想了一下,還是暫時先讓它留著好了。

8.28.2007

21. 運動去

這天下課又遇到Alik,不過今天他不是來堵我的,他是真的剛好下課。Schiele經過看到我們兩個,也停下腳步。

Alik見我手上拿著網球拍,問道:「妳打網球嗎?」

「嗯,跟朋友約了打球,不過我打得並不好。」

「那麼妳擅長些什麼運動呢?」聽到我這麼說,他饒富興味的問道。

「嗯~桌球,排球…」另外其實我還蠻會游泳的,跳遠也是我的強項喔!!

「排球??」Alik看了看我的身高:「sorry…想必妳彈性相當好。」Schiele在旁邊噗哧笑了出來,我怒目瞪他。

「我不想挑戰妳的彈性,那麼…我們找天去打桌球吧!」Alik笑著這樣對我說,趕著去別間教室上課了。留下Schiele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站在旁邊。

「蘋果捲會打排球啊??」他有點揶揄地說。

「你管我??」我有點不爽:「你幹嘛站在這邊聽我和Alik講話啊?」

他指了指我手上的網球拍:「不是要去打網球嗎?看到妳想說一起走吧!!」什麼?這傢伙也要去喔??腦袋忽然被拍了一下,是Schiele:「發什麼呆,走了啦~~」我們兩人走到外面,Schiele朝他的腳踏車走去,一邊回頭問我:「妳車子停哪?」

「我沒有騎車。」

「妳沒有騎腳踏車??」他的表情好像嘴巴被塞進炸彈。呵呵~從來沒見過他這種失措的樣子,但他很快恢復鎮定,應該是正在思索要怎麼做。坦白說,因為我們不太熟,他剛剛約我一起過去球場我已經很訝異了,而現在他必須決定,是要棄我而去呢,還是陪我一起走過去??

「那…還是一起過去吧…」半晌,Schiele終於緩緩開口,我點點頭,奧地利男生還是有點紳士風度的。不過,他一手扶著車子,一邊若有所思看著我,然後又是緩慢遲疑的問:「我在想…也許…妳會用這個??」他指著後車輪上突出的兩根站軸:「妳可以嗎??還是算了,不要勉強,我們用走的好了。」

「不不不,我喜歡這個,好好玩!!!」我一邊說,已經跑到車後就位。

Schiele跨上車,一邊喊著:「準備囉~~~」我左手扶上他的肩膀,左腳也踩在軸上了,不過他的肩膀好像有點僵硬。

「你還好吧,Schiele?你好像有點緊張???」我問。

「我的確很緊張~~」他不太放心地看著我扶在他肩上的手。

「放心,我自認很有運動細胞!!!」我輕鬆跳上車,一邊忙著催促他趕緊出發。

結果短短10分鐘的車程,對Schiele來說應該有30分鐘那麼長吧?一路上只聽到他不斷對我說:「要左轉了喔…要停車了喔…要上斜坡了喔…」GPS也沒這麼忙,但是讓我覺得其實他很可愛,雖然平常大多是面無表情的酷樣和偶而嘲弄別人的表情。

在我們這群網球球友裡,Graf是打得最好的一位,稱他為網球王子也不為過,因為他打起球來既帥氣,又優雅,動作漂亮極了,聽說他小學起就在打網球,網球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文雅氣質的Graf,一到球場上便多了種光彩,魅力四射,經常令經過的人停下腳步觀望,先是精湛的球技引人駐足,接著待看清是這麼一位俊秀男孩,所有人都不再離開。

Urs網球也很不錯,他是青少年後迷上網球的,以他瘦長的體型看來,網球非常適合他,平日斯文的他,揮拍力道倒是蠻猛的。Urs雖然是三人之中最矮的,但是手長腳長,防守能力一流。

而Schiele我今天是第一次看他打球,他之前幾次也有跟著大家打網球,只是因為後來我都沒有出席,因此也沒見識過他的球技。基本上也是很不錯,但看起來不像很常打網球的人,揮拍的感覺很隨性。

女生裡面潔是打得最好的~她的身材與整個肢體協調感,我敢打賭,她絕對是個運動健將!!!相形之下,愛莉森的體育細胞就沒那麼好,但是網球似乎是她熟悉的球類,所謂勤能補拙,她的網球表現也很不錯,至少比我好太多了~~~

打完球大夥照例去補充啤酒跟咖啡。

「咦,Andreas,你的法文學得如何了?」Graf忽然想起Schiele在學法文,順口問了一下。

「一般常用口語是還好啦,不過正式場合的用語不太會,你也知道Yvette的個性,她不喜歡正經八百的氣氛。」Schiele有些無奈,不過我覺得上完課後,他倒是可以出一本法文情詩集。

愛莉森和潔在一旁討論起功課來了,她們有同一份報告要交,Urs突然打斷他們:「對了,潔,你們不是要找下學期住的地方嗎?我系上學姊昨天跟我提了一個地方好像還不錯,但是租金蠻貴的,妳有興趣嗎?」

「是公寓嗎?」潔問。

「不!!好像是獨棟的一間~」Urs此言一出,大家全轉過頭來看他。印象中,在維也納根本沒見過獨棟的小房子呀!!!到底藏在什麼隱密巷弄裡?

「啊~我好想住在多瑙河邊喔!!!」我突然感性起來,這樣說道,愛莉森看著我,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那很遠耶~~妳要住多瑙河邊的話,我就不跟妳一起住了!!」

潔沒有理我這種不具建設性的話,她很認真地向Urs問了學姊的聯絡方式,打算勤奮看屋去了!!

8.24.2007

20. 復活節彩蛋與蘋果捲

收假回學校後,看到桌上放了三顆復活節彩蛋。第一個是復活節兔子玩偶抱著一顆彩蛋,附上的卡片寫著:「兔子的衣角上,有瑞士國旗喔~~」呵呵~是Urs送的,果然我在小兔子的衣擺發現瑞士的十字,非常可愛。

第二顆彩蛋,就很單純是一顆蛋,不過上面畫有幾何紋路,並且用金色邊框架起來,我想不出是誰送的,翻開小卡片才發現是馬汀學長:「嗨~小綠,我從德國帶回來的,記得打開蛋上的小門ㄟ。」

小門??哪裡啊???我把蛋仔細再翻了一次,喔~有了!!金色邊框上有小把手,我輕輕一拉,哇!!裡面是一隻好可愛的小白兔,臥在草地上,好可愛好可愛!!!!^_^

最後還有一顆很秀氣又樸實的彩蛋,上面繪的是Edelweiss(小白花),細緻優雅,蛋架也是簡潔的木質架,和清雅的繪圖很相稱。我有些疑惑的打開小卡片:「小綠,猜想妳沒見過奧地利的彩蛋吧?這可是奧地利經典品喔~~」署名是Reto Graf,完全出乎我意料。

Nina男友送了她一隻大兔子玩偶,不過看看其他人好像沒什麼收到彩蛋的,大家對彩蛋活動似乎已經不甚熱衷,Urs他們應該只是為了讓我感受一下復活節氣氛。不過,即使非教徒的我,仍是覺得這些彩蛋創意十足,美麗非凡。

回到維也納,又開始了吃甜食不節制的生活。我和愛莉森、Urs、潔,還有Graf,五個人一起造訪Oberlaa。這家靠近藝術史博物館的咖啡店,蛋糕遠近馳名,愛莉森說,這家的蛋糕比較小塊,她可以一次吃兩塊以上,充分滿足味蕾~~~不過,我還是覺得一塊就夠了!!!

維也納人嗜吃甜食,為了調和大量的甜,他們會在甜點中加入一些酸,各式水果,野莓,於是紛紛出現在糕點上,搔首弄姿。這種表明的酸,其實還好,至少讓討厭酸味的我看清她藏的是什麼味道,最怕的是藏在餡裡,烘烤到看不出原來的本尊,蘋果捲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一開始在沒標示的蛋糕櫃前,我明明就很確定她是蘋果捲了,這天卻鬼迷心竅多此一舉問了服務生一個問題:「請問這有鹹的嗎?」我只是想問有沒有內包鹹食的【點心捲】。但是女侍很清楚的告訴我,這有鹹 -- 她指的是,蘋果捲中有加鹽…

於是在春天裡,一個絕望的大學生,面色慘綠坐在店裡,望著眼前吃了一口的蘋果捲發愁。唉,我怎會天真的以為這裡面包的可能是洋蔥加蔬菜????笨笨笨笨笨,真是笨到淡水河去了!!!

後來只好和愛莉森交換點心吃,她接收了我的蘋果捲,我則幫她解決起士蛋糕。

離開Oberlaa時又下起雨來了。春天的天氣很不穩定,才剛見到陽光在樹梢跳躍,一下子雨點就又落了下來。不過聰明的我們,早有所準備,紛紛從背包裡拿出雨具。眼尖的我驀然發現,Graf撐的那把傘,好眼熟…

「咦,這把傘不是…Urs的嗎?」這是我上次不告而借的那把傘呀!!!

「傘是Graf的啦~反應遲鈍的小綠!!!」Urs顯得有點無力。我詫異地轉過頭看Graf,他仍是那抹溫煦的微笑,什麼也沒說,剎那間我想通了整件事情:傘當然是Graf的呀~否則哪這麼湊巧下了雪,他就拿了一把Urs的傘託我歸還???一定是當時死性子的我堅決拒絕借用他的傘,他才這樣說的吧!!!

Graf彎下身把臉湊到發呆的我的眼前:「我們先走囉~~」

「喔好…」我仍是處在極度驚訝中。

「妳真的是反應很慢耶,小綠~~~」Urs也湊來我眼前,輕聲又補了一句:「不是告訴過妳了,Reto是很體貼的人…」

我非常尷尬地站在原地,潔和愛莉森走到我身旁,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我搖搖頭,和她倆相偕走回宿舍。

幾天後在博物館咖啡館,剛好看到Schiele在吃蘋果捲,我一看到蘋果捲就立刻想起在Oberlaa發生的蘋果捲事件。Schiele注意到我的目光,突然用嘲弄的語氣對我說:「對,笨蘋果捲!!!」惡劣的Schiele竟然這樣稱呼我,不知道為何這件事會傳到他那邊去,而Graf竟然愣一下後放聲大笑。結果,蘋果捲就成了我的綽號。當然在我的抗議下,後來Schiele省略掉『笨』字,但是知道典故的大夥們,每次聽到他這樣叫都會忍不住偷笑。

「唉,連蘋果捲會包什麼都不知道啊?…妳真的是奧地利人嗎???」Schiele是很愛吃蘋果捲的人,儘管我跟他解釋多次那天是有原因的,他還是常常拿這件事虧我,甚至推開面前的蘋果捲說:「我看我不能吃了,不然變得跟某人一樣怎麼辦??」就是一副二十幾歲笨男生的幼稚行徑,但奇怪的是大家很捧場,每次都笑得很開心。

我想起了Alik說的:「錯過維也納的春天就可惜了~~」眼前這群嘻笑的朋友,窗外時陰時晴的天氣,這可就是春天的模樣???公園已經可以看到嫩綠的小草從土裡冒出,明明還是春寒料峭,綠頭鴨卻在翠綠湖水中優游戲水,太陽更是三不五時出來探個頭製造假象,讓人常常錯估了溫度。我好幾次被這樣騙出了門,然後跳著腳跑回去加衣服。

交了兩篇期中報告,目標是六年內從TU畢業!!!

8.22.2007

19. 復活節假期的日本行

還沒盼到維也納的春天,我們倒是利用復活節假期到日本作了短期旅行。

在我的建議下,潔,愛莉森跟我,三人跑去小涌園泡溫泉,這裡的溫泉設施真是完善,不但計費方式簡單,室外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浴池也讓大夥玩得很開心。奧地利因為不靠海,因此愛莉森在這邊大啖海鮮,我反而是三人之中對吃最困擾的,不吃生魚片,不喜歡吃海鮮,討厭醃菜,炸的東西也不喜歡,又討厭冷食,…很多人說日本料理是美食,對我而言卻常常找不到東西吃~~

「好期待等會兒的懷石料理喔~~」愛莉森說。我沒啥興趣地應了一聲,等到上了菜,果然如我想像中,炸的天婦羅(不沾醬就沒味道的炸物實在吃不出美味),紙火鍋(湯頭千篇一律都像是加了烹大師調出來的),還有醃的醬菜(給我新鮮蔬菜啦!!!)。幸好還有我喜歡的豆腐。只是什麼東西都是一點點,青菜只有兩根,我都快要暈倒了。

好想念台灣的鹽酥雞,麻辣火鍋跟各式新鮮蔬菜,更別說各種好喝的湯了…(且這裡離台灣只要三小時耶…)

旅行第三天我們跟Yumi碰面,回到日本的Yumi看起來有自信多了,她現在可也是青春洋溢的女子大學學生呢!

Yumi一見到海兒潔就驚為天人,老是拉著潔講話,不過直腸子的潔很快就惹惱了Yumi。

先是Yumi太過頻繁的道歉讓潔抓狂,明明招呼很周到,卻頻頻道歉,像是潔想多要張餐巾紙之類的小事情,Yumi都會率先道歉,害潔一開始還以為Yumi是這家餐廳的員工。

「日本人本來就比較注重禮貌,更何況Yumi很喜歡妳,很怕怠慢妳。」

「這跟禮貌沒有關係吧?沒多拿一張餐巾紙又不是她的錯。」

這樣的小紛爭不斷,幸好兩個人沒有真的吵起來。不過最後要道別時,體貼的Yumi居然還幫我們三人每人準備了小禮物,以及回奧地利用的伴手禮。潔又快人快語回絕了:「謝謝妳的禮物,不過我並不需要帶什麼東西回去送人呀~~」

「嗯,不過這是日本的傳統禮貌,出去旅遊都會帶伴手禮回去給同事或同學。」Yumi已經知道這是文化不同造成的觀點,便試圖告訴潔這是『日本傳統』。

「可是我是回奧地利,不是回日本,這真的不用,不然我跟妳買。」潔很認真的這樣說,這下真的惹惱Yumi了,對她而言像是被拒絕似的,而拒絕主人的好意在日本應該蠻失禮的。

「我們認為出去旅遊沒有帶禮物回去餽贈親友是很失禮的。」

「如果只是為了怕失禮而送,很沒意義,更何況並不會失禮呀!!」潔很堅持。

兩人僵持不下,我只好出來打圓場,幸好我從奧地利帶來一瓶冰酒,就說是交換禮物,Yumi還滿臉委屈的模樣。

Yumi離開後,潔很認真的對我說:「小綠,今天如果是妳送我東西也就算了,因為我們是好朋友,但是我跟Yumi根本不熟,這樣要我收禮物我真的很困擾。」

「我了解我了解…不過,我還真怕Yumi回家會掉眼淚耶~~」我說。

「是呀~我雖然也不太習慣,但是感覺得出來Yumi為這次會面花了很大心思,我也不忍心讓她失望。」愛莉森也這麼說。

潔有點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們兩個,認為原則就是原則,我和愛莉森怎可以這麼輕易地就打破原則??

不過隔天到迪斯奈樂園,三人又玩得像瘋小孩一樣了!!!

我對樂園裡的咖啡念念不忘,台灣的遊樂園裡面東西又貴又難吃,但是這裡的咖啡和蛋糕跟外面賣的價格是差不多的,而且具有相當水準,不但咖啡很香濃,草莓蛋糕更是滋味濃郁,口感潤滑,吃了還想再吃。

最後一天上午,趕在傍晚飛機起飛前,到人潮眾多的雷門領略日本文化氣息。愛莉森他們對和紙圖樣的包包,信紙,人偶等很有興趣,我則是到處找熱食小吃,滿足我這幾天沒吃飽的缺憾。到日本避寒,對我而言還真是第一遭,不過東京真的比維也納溫暖許多,潮濕的空氣也讓我的呼吸道舒服多了,離台灣這麼近,又一直見到漢字,讓我非常想家。

結束短暫的日本行,潔好奇地問愛莉森:「妳上次不是有跟小綠去台灣?台灣的溫泉跟日本比起來如何?」

「這個不用問,我直接告訴妳,平均而言當然還是日本比較棒,這可是人家日本的文化耶~~」我自己回答比較快。

「嗯…不過,我覺得台灣吃的東西好像比較多,而且都很新奇好吃。」愛莉森真是善良的姑娘,立刻幫我扳回面子。冰雪聰明的潔笑著說,「那麼下次我也要到台灣領教美食,不要讓我失望喔~~~」

呵呵,放馬過來吧~荷蘭姑娘!!!

18. 春天春天~~

愛莉森他們很愛打網球,所以不擅網球也不愛網球的我就成了運動孤兒。但是喜歡運動的我還是不甘窩在室內,於是最近都在校外的溫水游泳池游泳。

游完泳身體熱熱的好舒服,吹乾頭髮走出游泳池,戶外的三月冷風灌進張開的毛細孔中,我的頭好像開始痛了起來…很輕易地,我就這樣感冒了~~

在奧地利感冒真是一件心酸的事,大家都躲妳躲得遠遠的,深怕被妳傳染,Nina更是理直氣壯的在男友那邊過夜了(反正她現在也很少回來),連愛莉森他她們都只是打電話或送email給我。打起精神去上課,同學也巴不得妳快走,我只好認份地待在宿舍裡,抱著被子睡大覺,足足兩天燒才退。

手機此刻忽然響了起來…。

「喂…我是Alik,是小綠嗎?」電話那頭傳來Alik開朗的聲音。

不會吧~~~我整個人被嚇醒:「你…你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Alik只是笑:「妳好些了嗎?我在妳宿舍樓下,如果妳方便的話願意過來一下嗎?」

「ㄜ…好…請等我一下……」這個人簡直像影子一樣,無所不在又黏得超緊。我慢慢更衣,燒已經退了,只剩一點頭暈跟鼻水。

Alik坐在交誼廳等我,手上抱著一束花:「祝妳早日康復!!」我道了謝接過花:「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

「你們班同學說的~~」哦~對喔!!這傢伙很愛站崗,自然是很快得到消息了。

「妳這樣看起來可愛多了,」他看著戴著口罩的我,說道:「平常的妳,有點像刺猬…」我有點生氣的瞪他,害我變成刺猬的是誰啊?~~

「妳多休息吧,快點好起來。」Alik邊說著,一面穿上大衣,起身往外走,他帶著微笑對我說:「不然錯過維也納的春天就可惜了…」

我呆了半晌,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維也納的春天哪~~~』呵呵,我忍不住微笑起來,沒想到Alik也是這樣詩情畫意的人。忽然覺得,其實他也挺可愛的。來到奧地利後,我走路的步伐明顯變慢了,這裡的人好像覺得,走太快會浪費周遭的好光景。

最近一個新面孔常出現在我們的聚會上,她叫Yvette,是個風情萬種的法國女生。不知道為什麼,法國女生身上就是有種性感慵懶的神韻,言語也相當直接,充滿挑逗,她是追著Schiele來的,幾次見到她對他說話的神態,總是讓我這個東方小姑娘臉紅心跳。

例如,她會旁若無人的對Schiele說:「Andreas,你唸段情詩給我聽,我就吻你一下。」不然就是直接頭倚著Schiele的肩,邊在他耳邊吹氣邊說:「我不介意由我採取主動,不過若是能由你來主動,我會更愛你…」

好幾次我都怕他們這樣當眾親起來,那我一定會不知眼睛該擺哪好,尷尬到死。幸好Schiele總是輕輕淡淡的不做回應,任由她在旁頻頻放電。

「Yvette很喜歡Schiele啊?」我悄聲問潔。

「瞎子也看得出來吧?!」潔白了我一眼。

「那…一定要在我們面前這樣嗎?我覺得好尷尬喔~~」我說著:「Schiele可以把她帶到別的地方呀,這樣的話若要更進一步也比較方便~~~」我說得很小聲,但是坐在我旁邊的Graf耳朶很尖聽到了。

意外地,Graf也加入八卦談話,他同樣用小聲到近乎耳語的音量在我耳邊說:「Schiele就是怕跟她單獨相處啊…」他一邊跟我們說,一邊瞄著Schiele:「其實Schiele在德國有女友了,但是Yvette完全不介意,也是啦,女友又不在身邊…」

可能是Graf八卦的模樣太明顯了(其實是故意在鬧的),Schiele一直想湊過來聽Graf到底在說什麼,這下子可惹惱Yvette,她應該很不滿意Schiele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伸出雙手攬住Schiele,將他的臉轉過來面對自己,整張臉都貼了上去…

我忍不住用英文大聲說:「我好想到別的地方去喔~~」話還沒講完,就被潔拉住制止,她急急幫我接道:「她是說,她好想變成像Yvette這麼動人的女生喔~~」

Yvette睨了我一眼說:「這可能有點困難,Andreas覺得亞洲女生很醜。」她用怪怪腔調的德文這麼說,我睜大眼睛,以為我聽錯了。Schiele滿臉尷尬,潔和Urs皺皺眉,愛莉森看起來有點生氣,只有Graf卻在偷笑。

「我是說…上次海報上那個亞洲女星,不是很漂亮…」第一次看到Schiele有些驚惶,他完全被Yvette天外飛來一筆的話語嚇到,不過我也對法國女生的直言敢說印象深刻。平常非常溫和又有點害羞的Graf,碰到Schiele的糗事卻好像變了個人,似乎有種幸災樂禍的味道~~這就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啊!!

唉~對這個法國女生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是在唱片店遇到Schiele,一見鍾情下跑去攀談,正好Schiele一直想學法文,Yvette現在便以教法文為由,經常藉故找他,儘管她知道Schiele有女朋友也照樣頻頻示好。根據Graf的說法,Schiele是認為,「反正說什麼Yvette也不會聽,她要跟就給她跟,隨便她~」所以Yvette就這麼地出現在我們聚會中。

「那為什麼Graf就沒有遇到這種事?」我覺得Graf應該也超多女生喜歡的吧?!

「那是什麼傻問題???」Urs拍了一下我:「你覺得可能嗎???Reto有可能形單影隻嗎??」

「喜歡Reto的女生才是不計其數呢!!!」此時應該忙著應付Yvette的Schiele,卻有辦法插嘴。

「但就是沒有像Yvette這樣性感動人的,你可要好好把握~」Graf故意對Schiele這樣說,聽得Yvette好樂,Schiele有些惱怒。

是因為春天要來了嗎?怎麼覺得遍地桃花??我又想到了Alik,唉~~~

8.20.2007

17. 三月

天哪!!我被Alik給纏上了~~~長這麼大沒被人這樣熱情對待過,下課後常常在校園被『堵』…

「Hi,小綠,課結束了?」Alik笑道。
「嗯…」(廢話,不會看喔?!)

「一起去吃飯吧!!」他又說。
「可是我和朋友約好了…」我委婉拒絕。(跟你吃飯我應該會消化不良…)

「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一起去嗎??」
(我當然介意!!!)
「這可能不太方便…我們..我們要談女生的話題…」(不會吧,你腦袋在想些什麼啊???)

我的拒絕應該很明顯了,不相信他感受不到,但我認為Alik其實努力在撐到他的極限--臉皮的極限!!二十歲男生的舉止完全操控於荷爾蒙,真不知該稱讚他青春洋溢,還是精力過剩。

潔不以為然地對我說:「你不能這樣說Alik,其實20歲的男生像他這樣才正常吧~~」

「小綠可能都拿Urs來做比較了吧?!」愛莉森笑著說:「其實Urs那樣才奇怪呢!!!再說,喜歡不表示出來的話,永遠都不可能有結果的啊!!」

「嗯…Urs的確像披了年輕外皮的老人家…」我想想好像真是這樣。

「妳在背後說我什麼?」Urs忽然從我身後冒出,嚇了我一跳!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當場被逮到,害我不禁結巴起來:「幹嘛跑來這裡吃飯啊?你們校區不是有餐廳嗎???」

「是下午想找妳們打網球啦~~」

「這種事打電話不就結了?」

「親自來請不是更有誠意??」Urs今天好像吃錯藥了,一直嘻皮笑臉。他的表情有點賊賊的…

潔看著我:「小綠應該沒興趣吧?!」嗯,對!!我對網球實在興趣不大,每次擊球時震得我手腕好痛。他們三人望了我一眼,很有默契地一起離開,連假裝努力說服我都沒有,好無情的三人組。

三月,正在融雪,但偶而又飄點雪,這樣反覆的天氣,結果就是滿地的泥濘,人車難行。對我而言,三月的天氣好像比二月更難熬,二月只是凍,三月卻像身體急速失溫,體溫不斷向外流失,彷彿有人在洗劫奪取你的生命。這樣的天氣容易使人憂鬱。

下午在熱鬧的科納特大街和環形大道街角,我低頭站在路邊等紅綠燈,突然背部被重擊一下,我整個人踉蹌差點跌倒,回頭一看,是一位手上抱著大購物袋的老太太,她喃喃向我抱歉,一面試圖彎腰撿拾掉落地上的蘋果,我蹲下身幫她一起撿,綠燈號誌亮了,路人從我倆身邊魚貫而過,我可以清楚看到每個人穿的鞋--皮鞋,高跟鞋,靴子,雨鞋,運動球鞋…一雙男性皮鞋經過時放慢了速度,但又很快地離開。

老太太已經先起身,等著我將最後幾顆蘋果放進她的袋子裡,嘴裡不斷重複說著謝謝。眼尖的我發現,稍遠牆邊的殘雪裡,似乎有一串金屬。

「那是您的鑰匙嗎?」我問。

老太太急忙摸摸口袋:「喔~是的是的!!!」我連忙跑到牆邊,撥開濕答答的雪,取出那串鑰匙,手指已經凍得紅紅的。老太太又是感謝又是握我手的離開,我站在原處,卻忽然有一種茫然的感覺,我覺得我不認識這個城市,雖然步調比台北慢,但卻比台北人更像沒有生命的機器人,而我,在這邊,忽然感覺異常的孤單…就像是河面上的一小片落葉,沒人關注地存在著……我的小小舉動,對這個自負的大城市會有影響嗎???

一雙長腿在我面前站定,我抬起頭,訝異著,是Graf。

「妳站在這邊發呆不冷嗎??」

「喔,沒有…我正要過馬路。」好像真的站太久了,我的反應從腦袋到四肢都有點遲緩。

「妳怎麼現在會在這?今天不是和Urs他們約晚上一起吃飯嗎???」

「咦??」我不知道啊!!!他們不是去打球了???我連忙從包包掏出手機,果然,Urs和愛莉森都call了我好幾次。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件事,我反而不知道???」

「Urs也有邀請我…」Graf拿出他的手機撥給Urs:「我是Reto,我遇到小綠了…嗯嗯…對…沒錯…是,我會帶她過去…嗯…老樣子,拜拜~~」

Graf帶著我,來到史蒂芬廣場附近一條巷子裡,最後停在一家小小的店門口。

推門進去,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個酒吧,吧檯老闆是一個頭髮及肩,看起來風流倜儻的帥哥,他對我眨了一下眼睛,是個習慣送秋波的搞笑老闆。Graf替我將大衣掛上衣架,帥哥老闆指指裡面,Graf對他點點頭,帶我走進內側一個開放式包廂。

「Happy Birthday!!小綠!!!!!」一堆拉炮向我飛過來,天哪天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完全忘了!!!!!

無情三人組原來在這邊佈局很久了,他們下午去買彩帶跟拉炮,還去拿了預定的蛋糕,至於酒嘛…呵呵~~~剛就說了,這裡一進門就是個吧檯呀~~

「小綠,妳知道我們為了瞞妳有多辛苦嗎??」潔說道。

「對啊~~訂的這家蛋糕可是愛莉森強力推薦的喔!!!」Graf接著說。

「是啊是啊~~~而且這家店是Graf介紹的,他跟老闆很熟!!!」Urs也搶著說話,每個人都很興奮,小包廂裡瞬間變成菜市場。

Graf也露出燦爛的笑容,他是因為Urs向他詢問有無適合的餐廳建議,才知道我生日的事。後來他帶Urs一起過來和老闆打招呼,順便來捧捧場。

我整個笑得闔不攏嘴,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沮喪跟驚喜同時並存。帥哥老闆還送上一杯馬丁尼算是祝賀,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杯馬丁尼,坦白說實在有夠難喝~~

聚會結束時,大家臉紅通通地走出戶外,因為喝了酒,好像不覺得很冷。

「這傢伙今天傍晚站在路邊吹冷風,小心回去受寒~~」Graf說。

潔皺皺眉:「小綠,妳腦袋壞掉了嗎???」

「沒啦…不過,總覺三月似乎比二月還要冷呢!!!」我說。

「那是因為妳二月都躲在台灣泡溫泉吧?!~~」潔不客氣地拍我腦袋。

聖誕已經過很久了,但不知為何此刻我的內心卻歡唱著耶誕歌曲~~

8.14.2007

16. 新學期

「小綠,妳做了什麼??Reto主動說要一起來耶!!」這學期,Graf有時會參與我們的聚會,讓Urs相當訝異。

「那你又做了什麼,兩人現在這麼熟,稱兄道弟啦?!」我立刻回擊,Urs和Graf現在都互稱名字,有時聽著好不習慣。

不過Graf會來參加我們聚會也不算奇怪,因為之前他們約過幾次打網球,和愛莉森跟潔也算是『球友』,但是,但是,Schiele??為什麼連這個傢伙也一起來啊??!!!!!

Schiele的表情不很甘願,像是被Graf拖來的,我聽說他和Graf是從小一起尿床把妹的好朋友,休閒活動經常一起。現在,他們兩人正推開Café Museum (博物館咖啡館)的大門走進來,四人立刻噤聲,假裝若無其事聊些不著邊際的話語。

「哈囉~你們都到啦?!」過完一個寒假的Graf,看起來神清氣爽,頭髮長了點,看起來更秀氣。兩人拉了椅子在我對面坐下,潔推推我,小聲地說:「妳不覺得其實Schiele也很帥嗎?」我偷偷瞧了瞧Schiele,說真的我沒仔細看過他,甚至在街上擦肩而過我可能都不會發現是他,潔的話引起我的好奇,開始偷瞄正在看menu的Schiele。我知道他和Graf差不多高,可能少個2公分吧?!頭髮是較深的金棕色,睫毛很長…他忽然抬起眼來,嚇了我一跳…(嗯,眼睛是灰藍色~)

Schiele迎上我的目光,忽然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對我說道:「對了,妳那位新男友如何呀??」

「新男友???我沒有啊…」一陣莫名其妙後,我突然領悟到他指的是什麼了,臉上湧起無法控制的窘熱…愛莉森立刻轉過頭來,那表情很複雜,大概充斥著『好為妳高興』、『但是妳怎麼沒告訴我』這兩種訊息。其他人也都將目光轉到我這。

「呃…不是啦…」這下真難解釋。其實只是開學後有一天在校區巧遇Schiele,他是Fakultät für Elektrotechnik und Informationstechnik(資訊電機學院)的學生,我們這個校區大多是跟電腦計算機有關的系所,Schiele是唸Institut für Mikroelektronik,微電子之類的東西,我也不甚了解。不過因為同校區,無法避免地偶而會遇到,那天我就正巧下課時遇到他和班上同學邊說話邊走出來。

我們輕聲打了招呼,他同學卻突然上前自我介紹:「妳好,我叫Alik Steinmann,叫我Alik就好,很高興見到妳。」我有點嚇到,這個叫Alik的,對我來說有些過分熱絡,令我感到有點侵略性。他轉頭對Schiele問道:「你們怎麼認識的??」

「喔,她是先認識Graf的。」

「Graf?…哦,很帥的那位。」Alik轉回來看我,有點小心的問:「妳跟Graf很熟嗎?」看來他也知道Graf。不過有了上次的教訓,我很謹慎的回答:「事實上並不熟。」

Alik接著纏住我不停問東問西,一下問我的系所,來自哪裡,為什麼來這邊唸書…眼角瞄到Schiele詭笑地揮揮手先走了。

就是這樣啦,全部事情經過~~

「Alik Steinmann?好像從沒聽你說過。」Graf聽到這個人認識自己,有些好奇。

「跟他又不熟,只同修一門課而已。」Schiele說:「就是棕黑髮,很愛笑的那個,你們應該有遇過。」

這天我才知道Schiele只是和我們一樣一年級的學生,本來因為他們是小學同學,所以以為他和Graf都是二年級,聽說這是因為德國的中學要比奧地利多唸一年。

「不過,Graf和愛莉森都住在維也納,為什麼還要在外面租房子住啊?」

「想搬離家裡自己住啊~~」兩人異口同聲。愛莉森的家人會替她支付之後搬離學校宿舍的房租,Graf則是利用寒暑假打工貼補。不過不夠的部分,家人還是會幫忙,因為聽說爸媽也很希望他們住在外面。也因為這樣,愛莉森的行李通常很簡便,漏掉什麼再回家拿就好了~

儘管才剛開學,大家卻已經在談論復活節計畫了。(大家真的是來唸書的嗎??)這邊旅行登山健行的用品專賣店不少,奧地利的山區很美,從春天到秋天,登山客絡驛不絕,旅行箱與背包設計不但實用而且別出心裁。一開始我最艷羨那些男同學,帥氣地背起一只質輕功能多的大背包,就可以全歐走透透,但是實際到專賣店去選購時,連老闆都對我笑笑搖頭。

那些好用的大背包,可是會卡到我的臀部,讓我在登山時撞擊尾椎,而且背包裝滿東西後,也不是我的背所能承受的重量,老闆很專業地分析,所謂好用,只是對西方人的體型而言。我只好無奈的看著我的小旅行箱,下面還有小輪子,哪個學生在歐洲旅行這樣打包啊?~一點都不帥氣!!!不過它很輕,又是防水酷炫的材質,我只好勉強接受。

春天就要來臨,大家都在這時選購旅遊用的工具:靴子,背包,旅行箱,健行柺杖,墨鏡…一副春天已來的架式,但是明明就還是出門要裹著大衣圍巾的天氣。不過我非常幸運,因為今年算是暖冬,讓我得以慢慢適應這邊的氣候。

15. 過客

我像候鳥一樣冬季南遷,寒假一到,迫不急待便想回到溫暖的台灣。

這年的春節比較早,來不及過到中國年,但是吃到元宵湯圓也算聊表慰藉。愛莉森跟我約好這個寒假來台灣找我,計畫在開學前一週她飛來台灣,然後我們一起回奧地利。

我在台北的房子是爸媽留給我的,姑姑也一起住,不過因為爺爺奶奶住在宜蘭,在愛莉森來台灣之前,我幾乎都待在宜蘭,對於這一點,住在台北的C非常埋怨。

「妳小姐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回來這麼久,難道只留一天給我???」C的連銖炮功力並不因透過電腦而衰減。

「我過幾天就會上台北了啦!!!而且,我還想介紹妳認識我的奧地利朋友呢!!!」

「那個什麼愛莉森的嗎?」C語氣稍緩,變得有些遲疑:「可我又不會說德文,英文也沒好到哪去…」

「她英文也普普,我英文更差,但是德文有我翻譯怕什麼?!」我送了一長串的訊息過去。

台灣冬天的缺點就是潮濕,濕氣讓氣溫感覺更冷,衣服棉被好像都是凍的,穿再久蓋再久也不暖。不過,還是比奧地利好多了~~維也納的緯度跟北海道差不多,但是因為不臨海,氣候更為乾冷。

C喜歡收集漂亮的杯子跟餐盤,我在宿舍用的馬克杯其實是她送的,這次回來,當然細選了個奧地利杯子給她。

「就知道妳會回送這個給我。」坐在C溫暖的房間地板上,C愛不釋手看著新禮物,一邊驕傲的擺出『一切都在我掌握中』的神氣表情。

「原來妳算計我,我要收回!!!」我不服氣的嚷嚷。

「那怎麼行,正所謂投桃以報李,相信妳不會連這個做人道理也不懂得~~」

「投桃報李也要看對象的。」

我和C拌嘴拌個沒完,這是純屬老朋友才有的特權,因為太大聲,C的媽媽還不太放心的到門口張望。

愛莉森來台灣的行程很簡單,帶她去故宮(這是每個喜歡中華文化的外國人必去),泡溫泉,還有24H不打烊的誠品書局。最令愛莉森驚奇的,是我居然連店員的1元找零也收。

台北這幾天很賞臉,沒有下雨,我們在北投泡溫泉,愛莉森心滿意足:「不用穿泳衣的感覺真舒服,好像在家裡的浴缸一樣。」

「這我必須公平的講句話:日本的泡湯文化還是比較完善,因為台灣的大多是沿襲日本。」

「那我們穿的這種算是中國傳統服裝嗎?」她望著浴袍問道。

「這是日式和服。」愛莉森自從前幾天看到金庸武俠劇,就對裡面的服裝產生莫大興趣,因為在那之前她只看過旗袍。可問題是,誰會穿著小龍女的衣服在路上走啊??

啟程回奧地利的前一天,我們瘋狂血拼,已經在換季降價,此時不買,回奧地利也很難找到我的尺寸,趁機買了幾件比較正式的洋裝和一件簡單的小禮服,在維也納不知為何還蠻有機會穿到這些正式服裝的。愛莉森看到打完折後不到三千元的價格嘖嘖稱奇,她買了一件改良式的中國風洋裝,樣式比較青春俏麗。

最終,我們的台灣行在一家火鍋店結束。

「小綠,這個好好吃喔~~」愛莉森一邊吃一邊稱讚,她不喜歡吃辣,點的只是一般火鍋。

「這個她最擅長,叫她回奧地利煮給妳吃~」C居然在旁邊慫恿愛莉森,什麼擅長,煮火鍋不需要技巧吧?!但是耿直的愛莉森完全聽不出C是在虧我,只用很崇拜又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最好是,妳把這些火鍋料都空運到奧地利來給我!!!」我白了C一眼。

寒假就這樣在吃吃喝喝中結束,要上飛機的那一天我好像得了肌肉僵直症,無法起身…C也來送行,她跟愛莉森親吻臉頰道別:「我要送妳一個小禮物…」我嚇了一跳,她該不會又拿出杯子吧?!

幸好不是,她只是拿出自己做的中國結掛飾,愛莉森非常開心,又抱了她好幾下。

「小綠,有什麼困難就打電話回來,不要像上學期那樣完全沒打。」姑姑這樣叮囑。

「因為沒遇到什麼困難啊~~」我笑嘻嘻的。

去奧地利之後,覺得自己有變回開朗一些,這次回宜蘭,爺爺奶奶其實都在偷偷觀察我的神色,蠻好笑的,不過又感到一絲歉然:原來我讓他們擔心這麼久了……

「小綠,妳在台灣的時候,好像顯得心裡有事?!~」飛機已經到達數千呎的高度,愛莉森這樣問,我笑笑沒有作答,耳中好像聽到舒曼的鋼琴曲。

8.13.2007

14. 天晴

收假回來的學生,興奮吵雜,Nina在最後一刻才踏進房門,其實她早兩天就回來了,只是窩在男朋友那邊。不到一個月又要放寒假,大家心都浮浮的,但又為了期末而煩惱不已。

我和潔倒是其中的例外,潔好像平時就很用功,期末對她沒有特別的壓力,我則是充分利用了耶誕假期,現在心情很篤定。而最近,和她喝下午茶也成了習慣,她已經開始使用我送的白色杯墊,我也會帶自己的杯子過去,有時甚至是已經裝了咖啡的杯子…^_^

習慣以後,覺得荷蘭式下午茶的精神也很不錯,比如每次都準備剛好的份量,這樣就不會因心血來潮而攝取過量糕點,也不影響正餐,似乎有益健康。下午茶通常都是我去叨擾他們,不是我不好客,不歡迎他們到我房間,而是潔她們比較喜歡在自己房間享用午茶。愛莉森和潔經常打掃房間,窗戶擦得亮晶晶,有時我懷疑連天花板燈罩上都摸不到灰塵。比較起來,西班牙人跟華裔奧人的房間就顯得很『隨性』。我和Nina雖然也是定時整理房間,不過對於清潔的標準遠低於荷蘭人與奧地利人的超強組合,再加上始終堆滿地上的美術用品…算了,連招待的地方都很難挪出來。

上次跟Urs借的傘,遲至現在才歸還。Urs沒說什麼,只是收下,而過了一個假期回來,Graf的臉還是那樣,淡淡然。

「Graf很帥吧?」Urs突然這樣說。

「嗯~我完全同意,不過要是不那麼冷淡就會更好了!」

「會嗎?他就是那樣啊,只是比較內斂而已。」Urs說:「他是很體貼的人。」我不置可否,不過,Urs都這樣說了,應該就是這樣吧?!

「對了,我二年級時可能會搬過去跟Graf他們住。」Urs說道。Graf和Schiele原本與一位外系的學長合租一層學生公寓,但是學長預計今年夏天前會畢業,房間就空出一間。Urs原來住的地方也沒什麼不好,不過覺得和Graf蠻投緣,又是同系學長,當下沒多想就答應了。

「新的宿舍離校區會遠一點,不過,離妳們宿舍反而近些喔~~~」Urs笑道:「這樣你不用辛苦跑來我實驗室,我也不用繞三條街跑到你們那裡。」

「ㄟ,還沒跟你說,」我想到潔上次的提議:「二年級我也要搬出去了,我們還在找地點。」

才第一個學期,大家對於住宿就已經很有自我主張,潔向系上許多學長姐打聽,但似乎還沒看到中意的。不過,我倒是在學校附近,一條名為莫札特的巷子裡,找到心中尋覓已久的咖啡館,店名就叫做【綠】。那是耶誕假期散步時無意發現的,假期一結束,看到開始營業的咖啡館,很開心地走進去,挑選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這是一家不很大的咖啡館,進門右手邊有兩個掛衣物的架子,中間則是一排報架,提供的報紙和雜誌挺多的。裡面的客人似乎以熟客居多,常常下午一坐就是四個小時,老闆每天下午三點半出爐的杏桃蛋糕,大概每桌都要來上一份,因為他會抬著整個烤盤出來逐桌詢問,那剛出爐的香氣誰能抵擋??

「哈囉,可愛的小姐妳好,沒見過妳,是第一次來嗎?」挺著大肚子的老闆這樣問。「會說德語嗎??」

我笑了:「對,是第一次。」用德語回答。

「是留學生嗎?哪裡來的?」他一面送上咖啡,一面和我閒聊。

「喔,我不是留學生,不過之前一直都在台灣唸書,現在才回來。」

「喔~各位,」老闆忽然大嗓門對全咖啡館的人說:「這位是我們台灣回來的『奧地利人』唷!!」咖啡館的人全部往我這邊看,我的臉部一陣燥熱,但是很快此起彼落的招呼聲就充斥整個咖啡館:「妳叫什麼名字?」「妳讀哪個學校???」……,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維也納人的熱情,是因為大部分是有點年紀的老先生老太太嗎?

老闆對身為學生的我特別照顧,幾次去咖啡館,即使不點蛋糕,他還是會送上小點心給我,讓我非常不好意思,後來我即使不餓,都還是會點個蛋糕。TU的學生不知何故,很少在這裡出沒,也許是咖啡館的設計不夠新潮,以老主顧為主的客人讓店內氣氛也high不起來,只有我這種從海外回來的,才會特別想領味道地家庭式的維也納氛圍。

愛莉森跟著我來過之後,認為這是個可以好好享受自我時光的好地方,我們總是盡可能挑選同樣一個靠窗的四人座位,這樣可以擺放書籍,筆記,包包…然後在這裡讀書或發呆。因為課很多都在下午,我習慣在早上跟愛莉森在咖啡店用早午餐,讀書,討論事情,消磨一上午,然後輕鬆走去學校上課。

寒假前,意外的在我們院區遇見Graf,原本輕聲打完招呼就要離開的,他卻叫住了我:「那個…」

我在他面前站定,不明白他想說些什麼。

「我覺得,Urs是個很不錯的人…」Graf這樣說道。(嗯~然後呢?你是要告訴我你是gay嗎?)

「我非常欣賞他的為人…所以,」他看著我說:「我認為,妳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人。」這個推理很奇怪,不過,我姑且把它當作是讚美,不客氣地收下。

「哪裡,Urs常常說您很優秀。」我不太確定現在他的結論是什麼。

「是嗎?這真令我汗顏…說到包容性,我是遠遠不及Arzt。」他顯得有些侷促又不自在,接著伸出手來:「我為之前的失禮道歉。」

我雖然訝異,但仍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一瞬間突然感到雲霽天晴,正如Urs所說,Graf其實是個很nice的人,展現氣度有時遠比主動求和的勇氣來得容易。我誠摯的對他說:「您真的是個非常好的人。」

「謝謝...」Graf拍了一下額頭,露出無奈表情:「不過真的,求求妳別再用敬稱了!!!」

8.12.2007

13. 第一年的耶誕假期

「小綠,我要回家囉~~~自己找樂子!!」耶誕假期Nina回西班牙前這樣說,「這裡冷死了,妳要注意保暖喔!!」

「小綠…我要回家了,妳…一定要記得買食物喔!!」愛莉森離開前很不放心地交代,深怕我餓死似的,因為長達兩星期的耶誕假期(含跨年),不會有商家營業。她甚至給我一張食物的建議清單,都是可以放比較久的~~真是敗給她了。

Urs也打電話來:「小綠,趕快去多買一些麵包,晚了就沒了!!」全天下的人都怕我餓死嗎?

最後潔在走前來敲了我的房門。「妳也是來提醒我準備食物嗎?」我感到有點好笑。

「喔~不是,」潔拿起一大包咖啡粉,是前天我和她一起去超市買的:「我想你在宿舍可能會想喝熱的,妳找容器把它分裝成兩份吧!不要把我那份也喝掉了。」

呃…嗯,好個潔,我算是敗給荷蘭人了!!

今年耶誕沒有下雪,但因前幾天的殘雪,地上很是泥濘,我在交誼廳遇到那個馬來西亞留學生,原來我倆是唯二沒有回鄉過節的學生。攀談之下才知道,她並非來自馬來西亞,而是印尼華裔,耶誕夜,在異鄉遇到同樣講中文的同伴,感覺很奇妙。她的媽媽是台灣人,和也是華人的印尼爸爸在印尼開了家旅館,爸爸講潮州話,媽媽說台灣話,有時大家說國語,學校講印尼話…尤連安娜簡直是亞洲語言通~~。

有了伴,突然吃飯時有趣多了,兩個人把事先採買好的食材聚集起來,她準備了牛奶米,我才知道這種米煮起來才會像台灣那種軟軟黏黏的飯,而一般買到的米煮起來都是有點硬又『粒粒分明』,神奇的尤連安娜還有個終極法寶:『大同電鍋』!!!(這真的是吃飯的傢伙啊~回台灣後要記得也買一個!!)我很擅長用烤箱作中國菜,用肉醬罐頭做了麻婆蒟蒻,外加烤肉串,尤連安娜將洋蔥馬鈴薯胡蘿蔔加咖哩燉煮,兩個想念家鄉菜的女孩就這樣吃了堪稱幸福的耶誕大餐。

長長的耶誕假期,宿舍非常安靜,雖然好像少了人氣有點冷清,不過剛好趁這假期趕快用功,贏過所有同學…(嘿嘿..小綠奸笑中…),正所謂夙夜匪懈,跟我不相干的耶誕節,對我而言只是溫書假。

「Merry Xmas!!」C從電腦那端傳了訊息過來。趕緊拿起耳機:「妳那邊已經在放耶誕假啦?」

「妳頭暈啦?哪來的耶誕假?」C開始不停地抱怨:「假期早就都取消光了,哪像你們??昨晚耶誕夜是星期三,今天還不是照上課???我可是吃完晚飯算好妳大小姐應該已經起床才敢打電話吵妳的~~」

「都已經中午了,我早就起床啦!!」我可是用功乖寶寶耶~

「耶誕節沒出去玩啊?」C問。

「玩?路上一個人也沒有,玩什麼?鏟雪嗎???」

「那…妳耶誕夜沒出去啊?」不死心的C又問,我終於明白她想問什麼了,這個八卦女。

「幾天前大家就通通回家去過節了!!!」我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宿舍裡只剩我跟另外一個女生。

「那個妳說帥帥的學長,不是住在維也納嗎?約出來應該蠻方便的吧?~」

「問題是,我跟他不熟!!!」早知道不要跟她提到Graf,C比我更有公主情懷,老把維也納想得很浪漫。

不過,有老友的祝福,還是感到溫馨許多,除了C,在台南讀書的S,還有打算一畢業就赴美求學的A,都傳來溫馨簡訊。^_^

耶誕節一過,重頭戲就變成新年了。每天打開電視,都在報導即將來臨的跨年活動,尤其是世界矚目的新年音樂會,今年的指揮是由義大利著名指揮家里卡爾多·穆迪執棒,電視報紙大肆報導這位已經第四度指揮新年音樂會的熱情指揮家,還有Grosser Saal(金色大廳)每天的佈置進度…其實我一點也不在意那些花是從義大利來或是法國,不過如此鉅細靡遺,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愛莉森打電話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去跨年,同行的還有她中學時的朋友。我婉拒了。不知道為什麼,只想靜下來好好讀書,這幾天天氣都不錯,因此我每天的作息都很固定,早上九點開始唸書,下午三點出門散步。史蒂芬廣場周圍已經是歡悅的新年氣氛了,到處都有舞台在搭建。

日子以一種緩慢規律又無聲無息的詭異方式前進,接著,前一天新聞才在報導各地跨年的熱鬧景象,香檳,碎玻璃,充斥整個維也納,後一天一早,街上早已恢復秩序,整潔而安寧,彷彿前夜只是一場夢境。

我就在這種有點迷離的時間感中不知覺地向前行,然後有一天,宿舍忽然變得吵雜起來!!!!

8.11.2007

12. 最後的耶誕前

打了通電話給遠在因城的馬汀學長,一方面問候他在那邊的近況,另一方面祝他耶誕節快樂。馬汀知道我耶誕假期還沒有任何規劃,一時也提不出什麼建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可能也不方便邀請妳到我家過節……」

我乾笑:「沒關係沒關係!!」心裡想著:「誰要去德國過節啊?冷死了~~我只想回台灣!!!」

前幾天努力採買了幾個好友的耶誕禮物,現在得當聖誕老公公把禮物給送出去。信步走到Urs的實驗室,他最近有時會在圖書室或研究室,不過我還是先到實驗室碰碰運氣。在走廊上遇到一位白鬍子教授,看起來像肯德基爺爺,手上抱著大疊卷宗,還有兩桶不知名的溶液。

我忍不住上前:「讓我幫您拿一點,好嗎?」

白鬍子教授有些意外,不過微笑將我本來以為是卷宗的牛皮紙袋交給我:「我希望妳不是來搶考卷的。」

這個教授很幽默,而且健談,他原本以為我是化工學院的學生,一面問我是哪個科系,修了什麼課…我有點不好意思的告訴他,其實我是別的學院的,也沒有修他們學院的課程。教授看著我手上的包裹,恍然大悟說道:「喔~~妳是來送耶誕禮物的…」然後神秘地眨眨眼:「給男朋友的??」

唉~並-不-是-。

不過只能搖搖頭,尷尬的笑笑。

跟著教授走到教室後,我有點不知道這是哪裡,不過慢慢尋原路回去,還是可以找到實驗室。我敲了敲門,一個不熟悉的男生應了門:「Arzt最近比較少進來,妳要不要到研究室看看?就在這間實驗室樓上,正上方,同一個位置。」

「喔好的,謝謝您。」謝過他之後,照他的指引來到樓上,我看到了幾間研究室,不過剛剛那男生說是在正上方,所以應該是……這間吧?

研究室裡的學生告訴我Urs上課中,指點了他的座位給我,我只好默默將禮物放在他桌上,然後輕手輕腳走出研究室。一陣冷風吹來,臉上好像被什麼打到,冰冰涼涼。抬起頭一看:「不會吧?!竟然下雪了!!!」雪片濕濕的,是夾帶小雨的那種,正在想運氣怎麼這麼不好,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另一間研究室有人走了出來。

是Graf。手上還拿了把雨傘。

我愣了一下,有些呆滯地對他點點頭打招呼,他只默默將手上的雨傘遞給我。我有些遲疑,不太想接受他的好意,客氣地推辭著。

也許是發現了我刻意的禮貌,他將傘遞給我說:「這是Arzt的,那請妳幫我還給他好嗎??」

點點頭,我拿了傘又走進Urs研究室,正把傘放下,忽然想到:「咦??既然是Urs的,那我可以跟他借呀~不告而借沒關係吧?反正他是來自雪國瑞士的強壯男子漢,即使淋點雪應該不算什麼~~」自己很快找好藉口後,在桌上留了張字條:「下雪,借傘一用,下次歸還。綠。」

今天下午跟Yumi有約,她就快要結束語言課程回日本了,時間已經有點遲,我撐著傘快步跑向約定的咖啡館。愛莉森已經先到了等在門口,Yumi還沒到,我和愛莉森連忙進屋找了座位坐下,雙手還不停搓揉著驅趕寒意。

愛莉森對即將認識的另一個亞洲女孩感到很期待,「她長得跟你一樣漂亮甜美嗎?」

「我在這裡應該稱不上是漂亮甜美吧?」我攪著熱咖啡,回答這個已經回覆數次的問題。(因為愛莉森已經問了非常多次)。

愛莉森自顧自地繼續說:「可是妳長得很特別耶,和我一直以來的認知不同,平常看到的亞洲女明星都是那種型(她描述的很凌亂,應該是指長鳳眼),妳倒是少了那種迷濛的東方感,我卻也覺得很美!!!」非常感謝愛莉森,因為有她經常的讚美,我才能在充斥帥哥美女的維也納街頭昂首闊步。

「很多人說我長得比較像日本女孩。」我不太在意的回答。

愛莉森:「我不懂,也不會分,不過,妳是我喜歡的類型哦!!」她就常對家人說她有一個漂亮的東方好友。

正聊著,Yumi匆匆進來了,看來這突來的小雪,將大家的步伐都給打亂。

Yumi的奧語比之前稍許進步,不過真要聊天還是得靠英文,偏偏她的英文有些發音我實在聽不懂,這時候就要感謝我們還有【漢字】可以溝通。

愛莉森對我們寫的字充滿興趣:「日文跟中文的字是相同的嗎?」她感到相當驚奇。不過接著我解釋中日的文化歷史淵源,Yumi又是安靜無聲,說不出一個字,我對她開玩笑說:「如果我現在故意說錯日本文化,那你要怎麼翻案啊?」她像小女孩般的神情嬌憨說道:「不要啦…妳不會的,對吧?!…」

Yumi誠摯邀請我們有空務必到日本一遊,讓她盡盡地主之誼,帶我們認識日本…因為這應該是我們在維也納最後一次碰面機會了,她的眼眶有些濕潤。

趁她去洗手間,我偷偷跟愛莉森說:「日本一定要去的啦,既然人家都開口了,絕對會『好好招待』,不像那個荷蘭來的…」

愛莉森被我逗笑了起來。

見過Yumi後, 愛莉森很疑惑:「我覺得妳長得不像日本人啊~~」

聳聳肩,我想這是相對的吧……

因為Yumi晚上還有課,因此三人在咖啡館相擁互相道別。我和愛莉森兩人撐著傘,走在耶誕張燈結綵的大道上,這景象有點像華納威秀,只是歐洲的色彩更濃郁,更自然。

「妳…耶誕節其實可以去我家。」愛莉森提出邀請。我輕聲謝謝她的好意,不過還是不想在這樣的節日去打擾人家,愛莉森沒有堅持,只是提醒我要儲備食物。

11. 耶誕市集

進入12月後,耶誕節的氣氛越來越濃,商店用彩帶和鈴鐺作裝飾,還在玻璃窗上噴漆,麵包店販售各式各樣的耶誕糕點,見都沒見過。我想這幾個星期,看到最多的顏色就是紅與綠了吧~~超市新設計了紅綠的應景提袋,連路人打的傘都是紅綠相間。

適逢週末,卻偏偏下起雨來,維也納很少下雨,空氣一濕,簡直像台灣的寒流,小綠我整個喪失行動能力。

「雨停了耶~~~」下午雨勢轉小,最後停歇,愛莉森找我去市政廳前的耶誕市集。

「不要,好冷喔~~」

「不會啦,很好玩的!!」愛莉森不死心地繼續遊說我:「還有我這個奧地利美女當妳專屬嚮導喔~~」

「反正我下半輩子說不定都要待在這了,多的是時間啦……」我望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空,直接感到無比寒意。但是愛莉森今天不知道吃錯藥還怎樣,顯然她對這個活動興致高昂,非常有毅力的想要說服我。

「幫我call Urs,他要去我才去~~」Urs昨天在實驗室弄到早上,我想他絕對不會出門的!沒想到他一聽到要去耶誕市集,很乾脆地一口答應了。

我幾乎是被他們兩個人架著走的…不知道是不是非教徒的關係,在台灣時因為有好朋友,所以會意思意思的慶祝,也就是找名目出去吃一頓而已,不過這裡真的很誇張,10月底,第一次聽到商店的耶誕歌曲還以為只是巧合,接著11月耶誕氣息就開始蔓延,現在到了12月了…整個維也納好像陷入瘋狂,街上色彩繽紛到讓人眼花撩亂,進到任何一家店內都是應景的耶誕歌曲。

坐上電車來到市政廳,因為是週末,人潮眾多。愛莉森說,要不是之前下雨,人應該更多才對。廣場上,任何可以被”改裝”成耶誕樹的,通通被裝上耶誕燈,整個廣場呈現無比熱鬧的光景,人人臉上帶著笑容=>大概整年份的笑容都在此時用盡了吧?(笑~)

現場還有銅管樂隊,也有人演唱聖歌,不過我已經凍到腦袋麻痺,無心欣賞。兩人將半死不活的我拖到賣熱甜酒的攤子前面,這裡的熱飲都是用一種馬克杯裝的,每年好像會設計不同的圖案款式,有些人是年年收集。愛莉森遞了一杯給我……

「咦,好好喝……」居然可以喝到熱的耶~我充滿感激地喝掉半杯,身子立刻暖和起來,甚至有些燥熱(因為市集內人越來越多了!!)。我開心地搖晃身體對他們說:「我覺得我終於可以動了~~~」Urs才逛到隔壁兩攤,手上的甜酒就喝完了,他跑回去又買一杯,老闆用新的乾淨杯子盛裝甜酒給他,舊的當然被收走啦~~感覺還挺貼心的。

市集內大概都是些耶誕相關產品,最多的是耶誕掛飾,我愛極了那些色彩繽紛的透明彩繪玻璃球,各式各樣的圖案,上頭綴上蝴蝶結,有的還有鈴鐺,可愛極了!!其他的裝飾品像是小天使或是金色柺杖,也因纏上花樣多變的緞帶,每一個都顯得獨樹一格。

愛莉森在巧克力攤位前停了下來,堆成小山高的巧克力,吸引許多人駐足,這裡的巧克力是手工製的,店家也有準備漂亮的紙盒,讓你可以當成禮物送人。

「小綠,妳喜歡巧克力嗎?」

「還好耶~~~」我答。看她幾乎每種口味都挑了三四個,然後心滿意足地抱了一紙袋的巧克力回來,還分給我和Urs。Urs偷偷在我耳邊說:「我覺得瑞士的巧克力比較好吃,下次我帶來給你。」我忍不住笑出來,這算瑜亮情結嗎??呵呵~應該不是啦,連不嗜吃巧克力的我,都知道瑞士巧克力的名氣呢!!

吃吃喝喝(嗯,都是甜的~),東逛西逛,愛莉森跟Urs都同時在選購給家人的耶誕禮物,我沒有家人需要送禮,所以只是很愜意地隨便看看。

市政廳上面的窗戶,擺放了離耶誕夜還有幾日的計時遮板,我閉上眼睛,聆聽這歡悅的人聲與四處悠揚的耶誕歌曲,從四面八方不斷湧入耳中,光用聽的,就能感覺到人們的愉悅與幸福。這裡還有各式各樣的主題花燈,燦爛可愛,我不禁想起了我們的元宵節,只是中正紀念堂圍成一圈就純是賞燈,而這裡,吃喝玩樂樣樣都有,甚至還有給小朋友的玩樂屋呢!!!^_^

逛了不知道幾個攤子,Urs和愛莉森手上已經提滿戰利品,連我的手上都不知何時多了一根棉花糖~~

「Frohe Weihnachten(耶誕快樂)!!」愛莉森忽然塞了一隻絨毛小熊給我,頸上還有可愛的耶誕鈴鐺……她什麼時候買的啊???不過看她手上好幾袋,我想這是最佳障眼法吧~

嚇了一跳的我還來不及對她說謝謝,「耶誕快樂!!!」Urs忽然冒出帶著一點腔調的中文,嚇了我更大一跳!!!他也遞給我一個用紙包起來的小禮物,很輕,我一邊拆,一邊問:「你什麼時候學會中文的啊?」

「我在瑞士學了一年了,跟一個中國人學的,還可以吧?!」Urs看來頗為自得剛剛能夠唬到我。

「嗯…是不差……啊~!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我拆開紙袋驚喜的叫了起來,是剛才我很喜歡,看了很久的彩繪玻璃球。好細心的Urs~~~~

我感動地看著他們兩人,「怎麼辦?我都還沒準備禮物…」

「沒關係,放假前妳還有兩個星期時間採購。」愛莉森對我眨眨眼。

突然間,我的鼻子酸酸的:「Ich habe dieses Jahr ein schönes Weihnachtsgeschenk bekommen.(今年我得到了一份很棒的耶誕禮物)。」我抱住了愛莉森:「就是妳。」然後也抱了Urs:「還有你。」

「這樣是兩份吧?怎麼我好像是附帶的??」Urs假裝愁苦道。我笑了起來,又哭又笑,覺得自己像傻瓜。他們兩個一定是因為我最近心情不好,才特地陪我的,想到今天愛莉森拖我出門的那股蠻勁…這不是強大的友情力量是什麼??

臉上淚痕乾了,開始覺得好冷,我選了一組白色杯墊打算送給潔,然後三人匆匆離開市集,偷偷看了一下溫度計,現在才5度耶…

跳上電車,我們很幸運在車門邊佔到座位,後面上來一位手上掛滿提袋的老婦人,她蹣跚地想走到車門對面的座位。我忍不住站了起來:「您過來這邊坐吧,我來幫您。」正要接過老太太手上的重物,Urs也立刻過來幫忙提東西。然後,就這麼一會兒,他們兩人的位置也忽然就被後面擁上的人群給佔住了。(愛莉森幹嘛也站起來啊??)

有點尷尬地我害大家都沒地方坐了,人又超多,幸好他倆不介意。

Urs說,其實剛剛車門對面的空位也很近。「但是比較不安全,而且我那個位子真的比較近。」我說。

「在台灣時,這些靠近車門的位子都會被劃為博愛座,平時我是不會去坐那些位子的。」

「如果沒有老人家,又很累時,其實坐一下也無傷大雅。」Urs居然有這麼彈性的見解,真不像既有印象中的日爾曼民族。不過我是那種坐在博愛座上就會神經緊張一直注意有沒有老人上車的那種,反而坐立不安,還是算了。

「台灣現在年輕人都這樣嗎?」Urs問。

「當然不是啊~~不過多半坐在博愛座上的會讓位就是了,尤其是看到媽媽帶小孩的。」這樣說著,忽然自己感到一股感動,感覺台灣其實在人文上一直在進步。

跳下電車,身後一群年輕人陸陸續續跟著下來,應該有不少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意外地發現Graf和Schiele也在其中。我挺直背桿,生疏而客氣地跟他們打招呼,不再像之前的逃避,至少,我感到問心無愧。

在路口和Urs道別,他跟Graf他們同一方向一起走,我和愛莉森甩著手上的袋子,一路心情輕鬆走回宿舍。^_^

8.10.2007

10. 荷蘭式下午茶

愛莉森晚上來敲我的房門。

「那個…小綠…」她有點遲疑地開口:「明天下午妳確定會過來喝下午茶?」

「嗯…是的,有困難嗎???」我好奇。

「喔不是…我想知道一下妳喜歡吃什麼…我明天早上準備一下。」

「那個沒關係吧?!」我笑道,愛莉森這麼多禮:「而且潔不是會準備嗎?」

「但是妳一片餅乾就夠了嗎?」她問。

「一片餅乾??」我不懂。

「就是一片餅乾呀….」愛莉森露出『我就知道妳不了解』的表情:「潔昨天不就說了,下午茶是一片餅乾。」

「我跟妳常出去喝咖啡,我想一片餅乾應該不是妳所預期的啦…」她露出笑容:「所以囉,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去買~~」

「喔不用啦~~」我有點不好意思:「我是客人也要帶點東西過去,我買就好了。」

愛莉森搖搖頭:「是為了安慰妳心情不好才準備茶點的,妳什麼都不要帶好嗎?」

「那怎麼行…」兩人各有堅持,僵持一陣子決定,明天早上一起去買。

我一直覺得愛莉森說的太誇張了,怎可能像她講的那樣,一片餅乾就是一片餅乾呢???通常我們跟客人說,招待妳吃片餅乾吧…當然不會只準備一片。

下午兩點半,我依約拎著小蛋糕下樓去找她們,在門口已經聞到咖啡香了。我敲了敲門走進去,一眼望見寢室中間的小茶几上,放了三個咖啡杯和小碟子,方糖和牛奶也整齊擺放在桌上,另外還有個大大白瓷盤子,裡面舖了白色餐紙,餐紙周圍還有蕾絲花邊點綴,然後,盤子上面放了……三片餅乾!!!

我忍不住『噗哧』一聲,和愛莉森交換了眼神,後者露出『妳看吧』的表情。

潔沒有注意到我倆正在傳送的眼神密碼,只說:「妳來啦?…還帶了蛋糕?真不好意思…」她接過我早上和愛莉森跑去選購的蛋糕,然後說:「這樣的話,待會兒可要多招待妳喝杯咖啡…」

啊…?我沒聽錯吧?咖啡原本也是『一杯』嗎?她明明就煮了一壺呀…我對荷蘭人的待客之道感到不可思議,這和中國人習慣的謙虛說沒菜,結果擺上一大桌的習性,真是天差地遠。

潔是個很nice的女孩,也很善於傾聽,任何疑難雜症她都能在最短時間內一針見血指出。她也蠻高的,大約一百七十幾公分出頭吧~臉蛋有點像維諾娜瑞德那種型,只是髮色跟眼珠顏色都淡一些,我想她一定超多男生追求的(搞不好也有女生),難怪對同是萬人迷Graf的想法這麼透徹。

桌上的餅乾,一人一片就空了。愛莉森打開我們買的蛋糕,潔立刻把原本放餅乾的空盤子收走,她看著我開心吃著蛋糕,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啊對了~~」

「妳好像對我的招待沒有什麼意見…?」她托腮望著我,「愛莉森第一次還覺得很奇怪呢!!!」

「妳是指一片餅乾這種事嗎?」我送了一口蛋糕入嘴,才看到愛莉森一直做表情叫我不要說,不過話已經出去了……

「呵呵~~」潔拍了一下額頭:「原來愛莉森跟妳說過啦?」

「也不知道該不該解釋,不過我們荷蘭的習慣就是這樣,大致上說了什麼就是什麼,鄰居來家裡喝下午茶,也多半會帶自製點心或茶,因為只是一起用午茶,而不是為了要人家請客…有點像出去野餐大家會自己準備自己要吃的東西,只是用餐時間坐在一起享用而已。」

「所以主人會告訴對方,我這邊有準備什麼,以免妳帶了重複的東西過來,或是帶了太多東西反而浪費。」

「不過主因還是…我們對人跟人之間的確分得很清楚,我不欠妳也不佔妳便宜,但是也不會吃虧~~~」潔笑了,「這是很多外國人提到荷蘭老是說我們小氣的原因…不過,妳不認為這樣比較環保嗎?東西都剛好份量,也比較新鮮!!」

「的確是讓我很訝異~不過並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講清楚了就好。」我說:「我也不喜歡改變他人的習慣,只是…」

「下次去台灣時可否入境隨俗讓我用台灣人的方式招待妳?妳可要接受。」

「那這樣去台灣需要有很厚的臉皮~~」她笑道。

「很容易就可以訓練出來的啦~」我對她微笑。

大概四點時潔和愛莉森又想去打網球了,今天我不想打,不過打電話幫她們約球友:「Urs,愛莉森她們要打網球,一起來嗎?」

電話那頭Urs好像在跟旁邊的人說話,一會兒他說:「可以,四點半在網球場?我們要回去換球衣。小綠,妳的拍子我也會一起帶去!!」

「你們??還有誰要去啊??」我好奇問道。

「喔,Graf說他也要去打,上次妳來借拍子時他就有些技癢。」Urs這樣說著。我無奈地說:「可是我今天不想打耶,我只是幫愛莉森她們找人,你另一支球拍就給Graf用好了!!」

這陣子根本不想見到Graf,總覺有點尷尬,幸好我今天沒打算打球。唉~完全沒有吃完午茶該有的好心情…

8.09.2007

9. 這是什麼情形??

每次見到Graf,我都忍不住超有禮貌的點頭打招呼,Graf叫我不必用敬語,

「因為您是前輩…」我說。

「不用這樣,反正照你們東方學生的習慣,大概會比我早畢業~」Graf溫煦的笑著。

是嗎?我其實蠻懷疑的,算一算我總共至少要修兩百多學分才能畢業,六、七年大概跑不掉,加上未來會有一堆『野外實習課』…今天去找馬汀學長,完全可以預見我的未來。

「小綠妳終於來了,找妳來是要給妳這個!!!」馬汀拿了一大袋文件給我,還有兩本書:「這些補充資料對妳修的Pfeifer教授的兩門課,應該會很有幫助,先借給妳,期末考可以用得上…」我默默接過沉澱澱的袋子,一面疑惑,現在才12月初耶…

「我明天就要去因斯布魯克(奧地利西邊的大城)那邊做研究,新年假期結束前妳不會看到我……」馬汀的表情有點無奈,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到因城去了。我們和因城的大學有合作關係,之前也有他們學生在這裡待了蠻長時間。

這就是未來我的生活寫照吧~~~浪跡天涯,行蹤飄緲……有點依依不捨地跟學長道別,抱著一大袋重物走回宿舍。正走著,一個金棕色頭髮的高個男孩映入眼簾…咦…好眼熟……那男生見到我也露出狐疑表情,不過那副刻意跟人保持距離的模樣,很快喚起我的記憶:「啊~你是Graf的朋友!!!」見他還有點失憶,我趕緊補充說明:「就那個Reto Graf, Reto呀!你們不是朋友嗎?」

他的模樣看起來是想起來了,「喔…在Sperl咖啡館…」對對對,我大大的點個頭:「Reto人很好喔!!」我這樣說著,他卻感覺有點僵硬,皺皺眉頭不太想多搭理的表情離開。

“怎麼了嗎?真奇怪,幹嘛擺臭臉啊?”
“又是一個奧地利臉~~~我哪裡得罪你了?真是沒禮貌,自大狂!!!”我在心裡滴咕著,很不是滋味。我在自己學院,是他跑來讓我遇到的耶~~又不是我自己要去碰到他,有夠倒楣的!!!

Graf現在對我雖不算特別親切,但至少有基本對人的禮貌跟尊重,態度也和氣,這個叫什麼Schiele(席勒)的,還跟畫家同名呢!!真的是跟畫家一樣脾氣古怪,讓人火大!!!

不過更慘的還在後面,幾天後我去還Urs球拍,發現Graf見到我只稍微意思點個頭,完全不跟我講話,在實驗室裡也假裝沒看到我,似乎在生我的氣…??怎麼了嗎?我一頭霧水,問Urs他也愛莫能助,只是聳肩說不知道,叫我不要想太多。

幾天後我才從Urs口中得知,原來Schiele跟Graf提起遇到我的事情,他覺得我在『裝熟』~~而且是在跟Graf裝熟。

我…我我…我哪裡在裝熟啦?從頭到尾讓我有些難過又莫名其妙,而且感覺很受傷,到樓下找愛莉森,正港奧地利人才知道他們自己的思考邏輯吧?~愛莉森想了想,說:「妳最後那句『Reto人很好喔~』是有點怪…」

「第一,妳幹嘛沒頭沒腦說人家人很好啊?」

「我只是想說稱讚他的朋友,也許會讓他高興一點…因為我真的有點不希望他一直擺撲克臉…」我囁嚅地爲自己辯解….好像真的有點奇怪啦,但是話不經大腦就衝出來了…

「第二,如果妳只是說Graf人不錯,那可能還好…但…妳似乎是稱他為『Reto』???」愛莉森對我露出詢問眼神。我點點頭,因為前一句話就已經把學長名字說出來了,後面很自然就繼續這樣稱呼,也沒想太多,我想他們既然是好友,聽到名字會覺得比較親切一點吧?~

「唉~~」愛莉森深深嘆口氣:「我可以理解為何Schiele會認為妳在裝熟,有些人很討厭跟無關的人太親暱,尤其是一些比較傳統的家庭,可能是不喜歡美式作風吧~」

「『Reto人蠻好的』這句話,任誰聽了都會以為你們很熟,只是有些人不介意罷了,而很不幸的妳這次碰上的是另一種人…」

「妳可能覺得他們很奇怪,但在他們眼裡,反而認為是妳僭越了人際界線喔~~」愛莉森耐心地對我說:「再說…」

「再說,那個叫Graf的很帥不是嗎?」悶不吭聲坐在書桌前的潔忽然冒出聲音:「一定有很多女生注意他吧?!」

「妳一定是被當作喜歡Graf所以在裝熟了!!!!」潔丟出這爆炸性的一句話,我驚得無法做任何反應…「不會吧!!!!」我好想尖叫:「他長得好看是事實,可是不表示每個女生都會追著他跑啊?~~」

「是啊~在場就有三個例外。」潔的語調沉靜(廢話,事不關己嘛~~),「我想他過去肯定有多次不好的經驗!!」她做了結論。

潔有些同情的看著我,而後說道:「明天來我們房間請妳喝下午茶好了,招待妳一杯咖啡,一片餅乾什麼的,說不定心情會好點??!!」

我垂著頭無聲地離開她們房間,握緊的手鬆開又握上…啊~好生氣又好難過,被誤解的感覺很糟,而且是這種被誤以為對某男生有企圖,還被無端擺臉色……我開始討厭這些奧地利男生了!!

8. TU的學生們

天氣越來越冷,之前還有過念頭想弄輛腳踏車的,現在完全撤回。

上午,趁還有陽光時,跟Urs約了跟他拿網球拍。愛莉森找我今天下課後打網球,Geertje也會一起,越是遇到要考試或報告,他們好像更重視運動。Urs還是窩在他們系上,又要跨兩個校區去找他。

敲了敲實驗室的門,是Urs來開的門:「進來吧~」跟著他穿過幾張桌椅,Urs打開球袋拿出拍子,正好Graf走過來。

「原來就是妳要借的球拍啊?」Graf笑道,在實驗室裡的他看起來比較可親:「想說實驗室裡面明明就有拍子, Arzt今天幹嘛還揹個球拍進來~~」

「這個牌子的比較好。」Urs一邊說,一邊將拍子遞給我:「對技術不佳的人來說尤其重要~~」借我球拍也不忘虧我一句,還真是好朋友。我不服氣地回嘴道:「你又知道我打得不好了?我在中學時可是校隊喔!!」

「那也絕不會是網球校隊!」Urs斬釘截鐵說。

「嗯~」令人訝異的,Graf開口了:「手拿拍子的感覺完全不對,手臂也不像練過網球的模樣…」他回眸對我一笑:「我也算對網球小有涉獵。」

結果兩個男生在裡面大談網球經,一副麻吉樣,我只好悻悻然離開。為了這個網球拍,下午上課連Schneider教授也來虧我:「打網球啊?不錯不錯,妳是在為我的報告鍛鍊體力嗎?」全班哄堂大笑,尤其是Toni Schmitt和Ergin Schmidt的笑聲超誇張,就像美國年輕人故意的那樣。Toni的頭髮在系上很顯著,整頭染成近乎白色的金,把髮根染成紅色,再用髮雕束成尖尖的、很刺的公雞頭…反正這兩個奧國學生喜歡把自己弄得像美國龐克小子。因為他倆的姓氏發音相同,我在心裡都稱呼他們「史密特兄弟」。

到網球場時,愛莉森跟海兒潔(Geertje)已經在熱身了。

「Hello,Landt~~」我跟海兒潔打聲招呼,運動場上的她,看起來朝氣蓬勃。

「叫我名字就好了,愛莉森也是這樣叫的,」她說:「更何況我也是叫你小綠呀!!」她說著,跟愛莉森先開始對打。海兒潔網球打得很好,頗有運動健將之風,愛莉森也還不錯,而我,其實沒打過幾次網球,有些擔心待會兒上場會被慘電。幸好,兩位小姐非常體恤,輪流當我的發球機~~

大概只打了一個小時就準備離開球場,因為再晚天氣會冷到三人全感冒。流汗之後真是超級舒服,三人沐浴完便一起出去吃晚餐,海兒潔找了一家啤酒花園,說是裡面的魚排堡很好吃,不過份量真的很多,幸好我只有點沙拉。

「妳們看隔壁桌…」愛莉森忽然小聲說道。我和潔兩人轉過頭, 隔壁桌的大胃勇士,小小餐桌上塞滿食物:一個兩人份的大漢堡,一份薯條,另外還有炸魚棑…當然少不了一大杯啤酒,而且我相信他絕對會續杯!!

「真該找他去拍食品廣告。」愛莉森這麼說。我一時嘴快回道:「妳說飼料廣告嗎?」說完自己覺得有點惡毒,但意外地,我聽到海兒潔的笑聲。她的嘴角跟眼睛充滿笑意,對我揮了揮手,自己又笑個不停。

我必須說,我真是錯看潔了!!!她只有第一眼讓人以為酷酷的,但其實是個冷面笑匠,而且絕對不能稱之為『溫和純良』。潔是個非常聰明的姑娘,反應快,口才犀利,不過平時在外人面前話不多就是。機智幽默放在一個荷蘭美女身上,實在是錦上添花,讓人不喜歡也難。

愛莉森和潔,其實交情很不錯,住在一起照理沒什麼問題,但是愛莉森除了需要有歸屬感的空間,更需要的是保有更大的自我空間,而不是上課、上圖書室遇到的好同學,回宿舍後仍然如影隨形,這個問題同樣深深困擾著潔。她們甚至約定了一星期中的某兩日,對方不能在幾點前回到宿舍。

「我很喜歡愛莉森,但是無法跟她在同一寢室,兩人像赤裸裸呈現在彼此面前,我無法忍受。」潔這樣說,並且做了明快決定:第二學年她要搬出學校宿舍,住單人房,不過很歡迎愛莉森一起租賃同一公寓。

「小綠,如果妳願意的話…我想愛莉森不會反對,」潔對我說:「第二年如果找到合適的房子,歡迎妳跟我們一起住。」

「嗯~我們計畫找新的宿舍,獨棟或是公寓形式皆可,重點是可以住單人房。」愛莉森補充說明。

她們的提議很令人心動,我也很想住單人房,不過Nina怎麼辦?我如果不住學校宿舍了,總要知會她一下吧?!

煩惱很久的小綠我,好不容易跟Nina開口,結果她小姐杏眼圓睜對我說:「這有什麼關係?我跟系上同學第二年也打算搬出去一起住啊~~」

啊?她居然沒有跟我講???

Nina感到莫名不解:「如果要繼續一起住才需要講吧?沒有講就是不再一起住了,不必特別提出來呀!」

「不是應該是『沒講就表示維持現狀一起住』,『要改變現狀的話就要知會對方』嗎??」這是台灣小綠的想法。

「不不不!!!」Nina振振有詞:「學校宿舍租賃合約本就是一年期,一年到了自動解約,要續住就要續約,沒有續約當然是自動放棄不住。所以,如果一年後我們要繼續一起住才需要提出來討論,不然當然就是各分東西呀!!」

原來西班牙人是這樣思考的啊?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不過讓我更開眼界的是,才剛12月,她已經交了第二個男朋友,她跟新男友在宿舍樓下忘情擁吻的前一天,前男友才剛用顏料在她腳踏車上揮灑藝術~~

8.07.2007

7. 這城市

後來覺得,就像Urs所說,我只是需要一個有歸屬感的個人空間。看得透徹後,我在席勒廣場(Schiller Platz)找了一個舒服的角落,可以讓我徜徉其間看看閒書,悠哉片刻,對於尋找一個咖啡館這件事便不再積極。

我的課大多是中午以後,有時在上課前,我會帶著我的中文書坐在石階上閱讀,或是躺在草地上,聽著我的隨身聽…(原諒我的中文遠比德文好很多,而且閱讀中文書也符合不喜歡跟別人一樣,愛作怪的膚淺年輕人天性~:p)不過躺在草地上聽音樂這件事,最近因為天冷而作罷,只能坐在石階凝望金黃落葉覆蓋的草地,努力抓住秋天的尾巴。11月,維也納早已是陰霾霾的表情了。

我從台灣帶了一些喜歡的古典音樂CD來,這真是一大失策!!!應該帶流行唱片來的,因為這裡的古典CD滿街都是。另外就只剩『鐘樓怪人』的DVD,還有一張『變身怪醫』。幸好生活在科技之島台灣的訓練,我的電腦裡存放了量少質精的流行歌曲mp3,以及最重要的『mp3轉檔程式』!!!made in Taiwan的Mp3 player中有我自己轉好的流行歌曲,不過並不敢讓人知道。

席勒的雕像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像在裝帥,站起身拍拍褲子,週末通常是我瀏覽城市的大日子,但是最近得開始準備密集的期中報告,我只能花一點點時間出來透氣,還要小心別消耗太多體力。隨性所至地跳上環城電車,就繞繞這個我所居住的城市吧~

晃過一幢幢熟悉的建築物,坐在車上看起來,還真跟平時走過的感覺不同,走路時我很少注意建築物的全貌(倒是都在注意賣食物的店),現在在電車上才好整以暇地欣賞這個城市。

電車走了一半路線就開始出現陌生的建築群了,我離『維也納走透透』這個目標,看來還遠得很。不過,眺望城中心,還是會見到幾棟熟悉的建築散落其中,這時維也納的地圖才在腦中具體成形:「原來那個是在那裡啊~~」之前也有幾次搭乘電車,十分高興地發現,原來這些熟悉的地方都不是孤獨的島,被電車完整串起,像尼龍線串起散落各地的珍珠。

1路電車的木椅很老舊了,地板也早已失去光彩,不知道是否刻意留下這樣的古老車種來做環城(有很多觀光客使用),但搭乘過的其他電車跟它比較起來就是顯得新穎乾淨得多。我在椅背上照樣看到放肆的塗鴉,寫著罵人或是表白的話,配上圖畫(有的是後來的人加的),熟悉的親切感好像回到歐亞大陸另一端的小島:藍色塑膠皮的公車椅背,用立可白畫著雨傘之類的,不時還有某個熱情女生的電話號碼…我忽然想念起台灣了,只因為電車上的塗鴉!!!

跳下車時對著車廂前的司機用英文大喊:「Thank you!!」也不知道淡漠的維也納人會將其視為唐突或是多禮。11月,我在這裡像個瘋女孩!!!

陽光的提早消失讓我跟著憂鬱煩躁,清晨起來,往往都是5~10度以下的低溫。在這裡遇見的人們,不見得都是友善的,更多時候是板著一張臉,尤其在餐廳或咖啡館內,我都在心裡戲稱這是『奧地利臉』。有的是不歡迎外來民族,有的純粹是因為服務的觀念跟台灣大不相同。不過也有的是因為排斥中國人,幾次聽到身邊的朋友說,台灣人比大陸人友善多了。

我拿的是奧地利護照,省卻許多台灣留學生最麻煩的簽證停留等等手續。在首善之都的維也納,憑良心講,效率不能說是快,但卻比其他城市更清楚作業程序跟相關規定。曾經在路上遇到台灣的留學生,攀談之後像遇到救星般地向我詢問問題,因為有的竟然離譜到在別的城市被授與『中國』簽證。我雖然不知道怎樣辦手續,但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中國』或是『台灣』,在這邊受到的待遇是『絕對有差別』的!!尤其是去行政機關,那些嘴臉跟刁難,遇到台灣人還是會收斂一些。

另外說到語言問題,不要以為奧地利人跟你說英文理所當然,維也納的比例高一點,但是英文說不好的大有人在。假如你認為國際大都市就應該要會說英語,在我的看法裡,那就有些『美國人的傲慢』。許多居民只是快樂的生活在自己的國家,周圍的親戚朋友可以溝通,對他們而言已經夠了,別說英文,在台灣,甚至有很多老一輩的人連國語都不會說,這要怎麼講?可能是因為自己是奧國人,遇到台灣來的遊客這樣抱怨時,不免跳出來解釋,撇開想賺你錢的生意人不談,一般居民並沒有對你說英語的義務。更何況在歐陸,講德文的國家是最多的。

美國有些語言交換留學生,在這邊上課純屬玩票,反正他們認為大家都會說英文。但是非英語系國家的學生,在這邊大家的共同語言還是德語,比手畫腳加上單字,也是可以度上快樂時光。

之所以感觸這麼深,是因為這幾天我遇到了一個日本來的語言學習交換生,當然不是在我們學校唸書,她是我在維也納大街上的巧遇,誤以為黑髮的我是日本人而前來搭訕。在他鄉同樣見到亞洲人,又是女生,Yumi就像見到知己一樣。我們在咖啡館相處僅僅兩小時,不過她卻跟我聊了很多在這邊的生活,尤其是種種不適應。(我覺得她的最大障礙來自於班上的美國學生~)

有些扯遠了,總之這個城市大體上是稱不上熱情的,但也不是不友善的地方。地鐵雖然陳舊,但仍然敬業地每天運作。廣場上三不五時有中等學校的音樂社團公開演奏,穿著制服的纖秀模樣,像是這城市的天使。我的奧地利好友Allison是維也納人,無論這個城市如何讓我驚艷或傻眼,只要想起Allison,我就會微笑告訴自己:「凡事都有兩面。」

8.06.2007

6. Café Sperl的下午

「這位就是妳的新朋友吧?!」在數理學院門口會合,Urs一見到愛莉森便如此說道。

愛莉森說她之前就去過Café Sperl,上了TU之後反而沒再去。

往咖啡館路上我憶起昨天遇到的那位高個子男生,忍不住向Urs詢問。Urs思索不到1秒,先是哈哈笑了好幾聲,後來搖了搖頭才開口說道:「那是我們實驗室的學長啦!」然後什麼都不說,只是一個勁兒的笑。

幸好話題在踏進Sperl之前就結束,因為才剛到門口,就發現那位俊俏學長跟友人正好從裡面走出來…這也太巧了吧?!連續兩天都碰到他『從門口走出來』。

「妳別想太多。」愛莉森在我耳邊說,彷彿看穿我此刻的胡思亂想。(嗚…聰明的女孩!!)

「Hi,Graf你好~」Urs對他打招呼,那個叫Graf的學長一見到是Urs,臉上立刻漾起微笑:「是Arzt啊?真巧!!」他笑起來真是比昨日討喜太多了,看起來不再疏遠,而是一種好男孩的感覺。

Graf瞄到站在一旁的我,略顯訝異:「妳是昨天的…」接著對我微笑了一下,這次,很確定是個微笑了,他自我介紹:「Reto Graf。」愛莉森也跟他打了招呼。

Graf稍稍讓出身子,介紹他身旁的朋友:「這位是Schiele。」

「Andreas Schiele。」跟Graf身高接近的男孩簡單說了他的名字,感覺是個不愛說話的人,臉上也沒什麼大表情,只有一個很淡的微笑。兩個男生很快步出咖啡廳,我忍不住心想,冷淡的人果然是會跟冷淡的人走在一起。

轉頭看到Urs他們已經找好座位,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Urs,其實我是不是應該叫你Arzt才對啊?剛剛聽到Graf那樣稱呼你,我才忽然想到。」

Urs很認真的回答說:「是啊,一開始我就跟妳說過,我叫Urs Arzt,但是妳始終叫我Urs,所以我花了點時間適應。其實我是覺得無所謂啦,就讓妳這樣叫也無妨,我不認為有必要刻意去糾正妳。」

呃…下巴差點掉下來。

延續在台灣朋友之間直呼名字的習慣,我完全忘掉這裡通常只有家人或是很要好的朋友才會直呼名字,一般人都是以姓氏互稱。

這下慘了,也就是說,一直以來我都叫錯名,表錯情囉?!!我連對馬汀學長也都是Martin、Martin的叫耶~~~難怪昨天遇見Graf時,問起Urs,他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如此,真是超尷尬!!Urs開玩笑說,Graf說不定誤會我們的關係了…。

「妳不用太擔心啦!」愛莉森說:「其實大家都知道外國學生有些稱謂習慣跟我們不同,若真的很在意稱謂的人就會糾正妳,以後妳就特別注意就好了。」末了她又加上一句:「反正妳不說也沒人會想到妳是奧地利人啊,呵呵~~」愛莉森自己說著笑了出來。

我試圖改口叫Urs和愛莉森他們的姓氏,不過三個人都覺得很彆扭。Urs有些哭笑不得的說:「現在不管妳叫我Urs或是Arzt,我都覺得怪怪的耶…」

感謝上天,我們只是19歲的年輕人,大可不計較禮俗,輕鬆的相處。不過若是出了社會,這樣絕對會被視為失禮的!!!我實在是很傷腦筋在這些姓名稱謂上,因為這樣對我來說,好像每個人都有兩個名字(有的還有三、四個),一群朋友在一起時,對同一個人有的稱呼姓,有的稱呼名,我還得弄清楚指的是同一個~~。

不過至少,我記清了兩位朋友的大名:愛莉森.普林斯特(Allison Prister),以及Urs Arzt。

我大聲說道:「嗯~我的名字是【小綠.H】,不用客氣,請叫我小綠!!!」那兩人笑了起來,低頭不理我開始點咖啡。

我今天點的是『Master Coffee』,希望喝了Master,就可以順利拿到Master學位。

「會不會太早了點?妳才第一年耶~~」Urs道。他和愛莉森都點了Melange,這在奧地利是再通常不過的咖啡了,因為咖啡味道淡,一天可以喝上好幾杯。

咖啡館的悠閒氣氛,讓我忍不住輕鬆的舒展了一下筋骨。瞄了一下那兩人:Urs的坐姿維持一貫的斯文感,背脊輕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握著咖啡杯,像常見的咖啡館廣告。愛莉森則斜靠沙發,臉像向日葵一樣時時往窗外轉去,捨不得放過一絲陽光,她靜靜聆聽我跟Urs討論這家咖啡館,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坐直身子:「跟這種有歷史的咖啡館比起來,其實大家更常去的是分離派會館那邊的『博物館咖啡館』,Sperl這裡對學生而言,有點…就是年輕學生比較沒興趣。」地頭蛇開口了,我跟Urs都很仔細的聽她說話。

「但是,如果小綠的用意是要找一家不被打擾的店,那麼『博物館咖啡館』仍然不適合,太容易遇到我們學校的學生了!!」常見的情形是,當你想要尋找某人時,大家給你的建議會是:「到『博物館咖啡館』瞧瞧吧~~」

果然不是適合一個人安靜唸書的地方,那根本是交誼廳嘛!!

愛莉森說她也很想找個唸書的地方,因為現在的室友Geertje和她是同系學生,兩人都希望彼此有更多隱私。Geertje不但聰明又超級用功,一起在寢室讀書時,不知怎地愛莉森總感到一股焦躁的壓力。另外,愛莉森是不關燈無法入眠的~~

我們的室友問題對Urs都不存在,因為他是住單人房,而且論讀書的地方,Graf好像很欣賞做事踏實又細心的Urs,在實驗室裡指導他不少。Urs是心性穩定的人,就算周圍人來人往,他也可以視若無睹。我總覺得他看起來比Graf年紀還要大。

「妳可別因外表而小看Graf了。」Urs正色說道:「Graf是所上老師都很關注的學生,有天份,做學問又很專注,妳別看他今天笑笑的,他其實在實驗室時非常嚴格…」

「剛剛聽你們兩個,什麼有人打擾就無法唸書什麼的…這在我看來實在不是理由。」

哇~被說教了一頓,有些汗顏。我承認,之前說的根本都是藉口,其實只是喜歡保有很隱私的感覺,對我而言,讀書也是隱私的時刻,不想攤在認識的人面前,這是很怪的想法吧?! 除此之外,想在一個固定咖啡廳窩著,擁有自己小天地的這種感性想法,或許也不是Urs這樣務實的男生可以體會。

「擁有一個固定的空間,無論是草地,咖啡館,重要的是,妳只是要一個有歸屬感的私人地方吧?!」彷彿看透我此刻的心思,Urs說道。

咦,Urs竟然知道我的意思耶…訝異之餘,我笑了起來,愛莉森也笑了起來(她八成也被說中心事),Urs邊看我,邊以手指輕敲咖啡杯邊緣,那意思大概是:「別想逃過我的法眼~~」^_^b

8.05.2007

5. 平凡

這學期修的有兩門課都是Pfeifer教授開的,他指定研習的論文很多,我有時會跑到系上的圖書室,雖然不習慣有別人在旁邊走來走去,但是喜歡一個人讀書的我也無法待在宿舍唸書。宿舍裡Nina其實用掉了超過一半的空間,每當她一開工,滿地橫躺著各式製圖工具,人要很小心的踮腳走過,不小心弄痛腳不打緊,最怕的反而是弄壞她的工具。

幾次跑去馬汀學長的研究室,因為一些地質報告的數據,是根據理論模型做出來的,而這些模型的演算法我在網路上查到不同版本。馬汀果然很有德國人做學問的風範,他不會直接告訴妳在此條件下哪個演算法是對的,而是會先問妳認為何種合理?!不管答案對錯,他在意的是妳的思考過程。

不過身為學長疼愛的小學妹,我還是沾到許多好處,包括考古題跟筆記~~這般『融會古今』之後,突然間,我的筆記在班上開始受到歡迎。而台灣的多地震,多斷層等等地殼變動劇烈的特徵,意外的使我在所上也很受歡迎。總之才第一學期,莫名其妙我在新生裡面人緣極佳,加上原本所上的學長姐就很和氣,讓我在這個科系如魚得水,天天都有好心情。

馬汀學長說,因為我們科系需要大家合作互助之處很多,彼此間競爭意識比較弱,加上人數較少,和其他系所學生間的疏離感大相逕庭。

「而且想想,會來唸這種科系、關愛地球的人,當然是有愛心又充滿熱忱的啦!!!」馬汀常常這樣開玩笑地說。

回過頭來說,我一直嚮往找一家固定常去的咖啡館,做為我在維也納的生活基地。撇開讀書會的時間,大家都是各自用功,除了想找個自己熟悉又安靜的地方唸書外,我也很憧憬那種固定在某家咖啡館出沒的感覺,更有生活在維也納的真實感。

經過向台灣友人打聽,先鎖定一家離TU蠻近的咖啡館,『Café Sperl』。嚴格說起來,應該是離Urs的校區近才對。可是抱持著『我可以找Urs一起來這邊唸書』的天真想法,小綠我還是很有執行力的直奔Urs系上,打算邀請Urs一起去這家咖啡館『勘查場地』。

我知道他沒課的時候,經常會待在實驗室,不知哪個神經病說的,說是拿量杯的人的手,最好是不需刻度也可以倒出精確容量…這這這…真不知該說是目標遠大還是自我催眠,總之這個系的人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我們系上也是有這樣的學長,說是什麼光聽空氣在礦石中的聲音,就可以知道是何種礦石……這種本事,我想,只有女媧才辦得到吧?

言歸正傳,為了找這間實驗室,真是辛苦了我兩條腿,他們學院的實驗室,比我們廁所還要多,經過多次錯誤嘗試,好不容易問到一間可能性極高的,心中只暗暗祈禱,如果是的話,希望Urs別正巧在上課。

走到實驗室門口,正要敲門,一個高個子男生從裡面走了出來,差點撞到我。他見到我除了嚇一跳,還有一種我到此地後常遇見的路人神情:好奇地多看一眼。

我最不希望的不幸還是發生了。「Urs…??喔!他不在這邊,應該去上課了。」擁有金色頭髮的高個子學生這樣說,他看起來很…優雅,不知道這樣形容對不對,不過我到現在才終於看到一個讓我誠心誠意認同的英俊男孩,他的動作一點也不急躁,說起話來讓人如沐春風,我覺得他的腔調很好聽,獨特的奧式德語,抑揚頓挫就像音樂一樣。貴族大概就是這等風采吧?!

那男生向我點頭示意,雖然還算客氣,但是嘴角的笑容隱約到不行(到底算不算是個微笑啊?),長腿大步一邁,很快就離開我視線了。一直以來在奧地利遇見的人對我都極其友善,初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不免悵然。不過,我也知道自己不是歐洲人會覺得特別有好感的類型,在台灣的外型優勢,在這邊好像需要心理重建。(而且再仔細想想,我來這邊交到的好朋友,除了愛莉森外,其實都不是奧地利人耶~~)

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的自信,有好些部分是來自於外在的被肯定。在無數次的初次見面經驗中,很容易探知眾人對妳的接受度,人畢竟是群性的,容易被接納的人,擁有比較多的自信也是理所當然。來到奧地利之前,我就已經知道這個優勢在這裡也許會大打折扣,有時可能不被歧視就要偷笑了,但是Urs等人的溫暖友情讓我放心,相信不靠外表也是能夠受歡迎的。只是機率上跟在台灣遇到的『特別友善』待遇,的確很有些差距。常常我會望見路人對我多看一眼,不是因為驚艷,而是因為我的膚色。

「覺得委屈啦?」台灣好友C在skype上打趣我:「這下子也該讓妳體會一下我們這些平凡人是怎樣過日子的~~」

唉~我可以光憑這點理直氣壯說,我想念台灣嗎??

我還是去了Café Sperl,人不多,也很安靜,咖啡店的裝潢有種濃濃的復古味,好像當初在這裡高談時事的知識份子尚未離去。將風衣掛在衣架上,點了杯特瑞莎咖啡,資深的女侍提醒我,這是有加酒的。

(人家知道啦…帥哥不理我,想喝點酒不行嗎??)

咖啡用銀盤子呈送上來,我喜歡這家給的水杯,仍是傳統的桶型玻璃小杯子,和其他老店一樣,堅持捍衛維也納咖啡傳統。咖啡也很好喝,只是我的心思不斷縈繞在『這是不是家適合習慣性窩著的店』的問題上。論價錢似乎有點偏高,但是他人少又很安靜,不過離我的宿舍有點距離,冬天可能會懶得過來…..想了很久仍是無法決定。

晚上在Skype上終於遇到Urs,跟他講了今天『尋他千百度』的辛苦歷程後,相約隔天一起去Sperl看看。

「我可能會帶一個新朋友過去喔!!」我忽然想到找愛莉森一起過去。Urs不置可否,對他來說,只是個週末朋友相聚的輕鬆時光,多幾個伴也不錯。我跑下樓去敲愛莉森的房門,開門的是愛莉森,看到我滿臉驚奇。跟她提出了明日下午之約,她欣然同意,房裡面有另一個女孩,原本在書桌前讀書,在我們聊完後回過頭來跟我淡淡打了個招呼~~

天哪!!!好漂亮的女孩!!!不是像電影明星那種庸脂俗粉,而是更真實的,充滿靈性的大學女孩。我很想多看她幾眼,但她表情很酷地迅速將頭轉回去繼續原本的事。

「我室友,她叫Geertje Landt,跟我同系。」愛莉森簡單介紹。Geertje發音很奇怪,剛開始不知道怎麼拼,聽起來像是『黑雀』之類的,後來我想了比較好聽的譯音『海兒潔』,比較有像美女的名字。

美女就是美女,雖然態度淡淡然,卻讓人依舊想多看幾眼。一天之內讓我遇到兩個俊男美女,深刻體認,大家對外型優勢的人,還是會有比較多的禮遇與包涵。

不過,當個平凡人似乎也沒什麼不好~而我,會努力讓生活變得不平凡!!

4. 在醒轉之間

天氣好冷,裹在厚披肩裡的我,腦袋瓜包得像土耳其婦人,愛莉森走出來看到我不禁噗哧一笑:「有這麼冷嗎?」她穿著一件灰色長風衣,一條黑藍相間的絲巾優雅繫在頸間,苗條動人。我嘆了一口氣,看來要達到此等境界,我還得多待好些年。

今天要去的早餐店『Drechsler』,就在愛莉森的系所附近,愛莉森跟我其實是同一個學院,可是科系的關係,我們並不在同一個校區,據說我的科系才是本學院少數在其他校區的異類呢!!

這家早餐店很有名氣,上午三點就開始營業,如果一天是從早餐開始,那麼維也納人肯定是世上最早起的鳥兒,不過事實上,多的是吃完早餐再回去睡覺的,早餐成了一天的最後一餐。

愛莉森推薦我此店最有名的凱薩蛋餅,我心生警惕:「這是甜的還是鹹的?」

「當然是甜的啊!!!」愛莉森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她很認真的告訴我,當然還要來上又甜又香的維也納牛奶咖啡才行……喔~ No!!!我非常堅持的點了黑咖啡,接著凱薩蛋餅用個平底鍋送上來了。

熱氣騰騰的蛋餅在微寒的早晨看起來格外誘人,炒得嫩軟的蛋,混合葡萄乾,胡桃仁等堅果果乾,香氣十足,營養滿點,而嫩黃的色澤讓人完全可以相信它的美味。嚐了一口,…嗯,果然,點黑咖啡是對的!!!蛋餅的確很好吃,然而一大早這樣的『甜食』對我實在是刺激不小,完全有醒晨的效果。愛莉森點了跟我一樣的蛋餅,配上鮮奶油的淡咖啡,我都不知道她的身材是怎麼來的?怎還能如此苗條纖瘦呢????我望著週遭的客人,有的是西裝筆挺上班族,有的是白髮戴眼鏡,不知道哪個系的教授,共同特色是捧著一份或兩份報紙從容閱讀著。另外也讓我發現了極少數的觀光客。

「我覺得英語系的國家真可憐耶~~」我對愛莉森說。

「為什麼啊?」

「因為英語是全世界最多外國人懂的語言,」我望著那桌觀光客,頗有感觸:「走到哪,幾乎沒有秘密可言,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像我,如果在這邊講中文,或是回到台灣講德文,聽得懂的人沒幾個,可是無論在奧地利或在台灣,講英文的人,大概旁邊有好幾個人都知道你在說什麼,隔牆有很多耳。

愛莉森笑了起來:「妳現在用德語講這些,可是每一桌都聽得懂哪~~」不過,應該沒人在聽我們講什麼吧?!

「是嗎?其實,妳是個很引人注目的存在。」愛莉森點醒了我。可不是嗎?黑髮黃膚的我,原本就引人注意,加之說德語,隔桌的人應該很樂意『順道聆聽』~~呵!我不知道奧地利人其實也是很八卦的…哦不,好奇,是好奇啦~~~

我們七點多就在早餐店裡了,一直埋頭苦吃的我(天知道我很擔心蛋在我沒吃完前就冷掉了…),被一隻纖細的手臂打斷進食,愛莉森要我看看窗外:「我想讓妳看看,維也納甦醒的模樣。」

幹嘛講得這麼文藝腔啊??我努力將注意力從食物上轉移,眼前的景象讓我永生難忘,那的確是一個美人醒轉,而後從容妝點的迷人轉換。從出發時微藍的天幕,到現在白光中透著溫煦的天空,黎明女神微笑跳離天際,留下神清氣爽的早晨…我完全被感動了…轉頭看著愛莉森,她充滿感性的說:「我覺得,妳一定會愛上這個妳出生的城市,只要妳常常停下腳步多看她幾眼…」

我帶著微笑,此時此刻,我倆不需要再言語,共同的感動在彼此心中交流,我感受到愛莉森的誠意,她是真心希望我能由衷的愛上這個城市,雖然她對這點深信不疑。

「嗯~~這是我出生的城市哪……」我對自己低語,感動的情緒幾乎要掉淚。選擇回來這裡讀書,對我而言其實只是種逃避,逃避那種深沉的傷痛和回憶,因為這會牽使連原本的幸福回憶都一起變得更加悲痛,說得貼切點,我是逃回維也納的 -- 因為至少,我在維也納的童年記憶都是快樂的。自從那件意外之後,我已經很久沒讓感性的一面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了,這個早晨,愛莉森讓我既感動,又傷感。但是,我很謝謝她。

走出早餐店,我忍不住大力抱住愛莉森,又叫又跳:「愛莉森,謝謝妳!!!」

她只輕輕把我往街的另一個方向一推:「快點,妳的課要來不及了!!!」

8.04.2007

3. 10月的維也納

我們宿舍每層樓都有一個公共廚房,附有微波爐,烤箱,冰箱,還有電磁加熱的鐵盤,另外餐桌椅也都非常乾淨,這裡的學校宿舍是有專人幫忙打掃,並且會定期換洗床褥,非常貼心。(聽說有的宿舍需要學生自己打掃,每間規定都不同。)

每天早上,我固定會烤一個Semmel,夾上蜂蜜跟草莓果醬….我真是愛死這邊的蜂蜜了,甚至有的可以整塊拿起來啃。Nina則喜歡夾各式各樣的乳酪,那味道有的真是不敢恭維,他大概都會準備三到四種不同口味的乳酪放在廚房裡。吃早餐時,常常會遇到別間寢室的”樓友”。我們三樓有雙人房跟單人房各兩間,聽說二樓好像單人房只有一間。通常這些樓友們大多是新生或是外國留學生比較多,我有見過樓下一個馬來西亞女生,但是不熟。

10月的維也納已經蠻冷涼,但是大家還是很喜歡出來散步,我的風衣早在9月就拿出來跟大家打招呼了,現在外出還得再多帶條溫暖的大披肩。其實我是很想把大衣拿出來啦,可是旁邊的人都還是輕便夾克跟風衣到處跑,有的甚至還穿短袖…

「妳要不要吃吃看這種Kaisersemmel?有加上罌粟子喔!!」和Urs坐在宮廷花園的草地上,兩人分享著買來的麵包。Semmel是奧地利的『國民麵包』吧?圓圓的類似我們紅豆麵包的大小,外殼是酥硬的麵皮,還有螺旋型的抓褶。Semmel是最標準的形式,依此為基礎,還發展出加了各式各樣不同堅果穀物的Semmel變化。

我只剝了一小塊Urs遞過來的麵包嚐嚐就放棄了,還是最喜歡我的陽春Semmel~~~^_^

今天是週末,天氣又好,下午一點,草地上可不是只有我跟Urs兩個人,有的是情侶坐在樹下談心,卿卿我我,有的是孩子在草地上抓昆蟲,媽媽們則在旁邊閒聊,最扯的是看到一個男生,立起吉他,枕著腦袋就入睡了….-_-

「真不愧是維也納呀,嗯?」我笑著對Urs說,他也忍俊不住。宮廷花園是我初到維也納時很愛去的休閒地方,唯一缺點是,草地上人永遠好多,很想找到像在台灣一些大學校園中那樣清幽的草地(因為台灣大學生比較不會躺在草地上啦!!)。我跟Urs野餐完畢,背起身旁的袋子跨上租來的腳踏車,往今天的目的地騎去!!!今天兩人打算到多瑙河邊欣賞河景。我帶了簡單的速寫本,Urs只帶了一本書,就這樣安靜消磨了一下午。

趕著在六點前,我跑去超市一趟,晚上想好好弄點熱食來吃。奧地利人晚上好像常吃冷食打發,反而中午大家會在學生餐廳點熱食,這跟我在台灣『晚上要吃的好』的習慣完全不同,但十幾年的胃口養成豈是在這邊一個月就能改變的?即使烤一片牛排來吃我也高興!!

在廚房準備晚餐時,來了一個有點眼熟卻又不相識的女生,有些生疏的打聲招呼後,她便靜靜坐在椅子上吃她的晚餐,而我,在等待烤牛肉時,只能尷尬的坐在那邊不知道要講什麼,只好時時起來走動,檢視牛肉烤炙的狀況。

「嗯…那個…我叫Allison Prister,您好。」那女生突然開口了,還用敬稱,嚇我一跳。

「您好,我是小綠。」弄得我也緊張兮兮跟著用敬稱。烤箱響了一聲,我連忙取出牛肉,灑上一堆香料,今天烤的是牛肉絲,很想夾在卦包裡面吃,唉~~

Allison興味盎然的看著我的動作,一邊跟我閒聊,原來她是住2樓的,因為2F餐室的桌巾被弄髒正在換,於是她上來3F用餐。她說她見過我幾次(這樣說來我也有點印象,因為她非常高),而且一直想要認識我。…啊?什麼???

「我對東方文化一直有強烈的興趣,而且,」Allison有些興奮的說道:「我覺得你好漂亮喔!!」

「啊~」這下換我不好意思了,嘴巴塞滿牛肉也只好暫停一下對她擠出一個笑容。我…應該不是傳統西方人會覺得好看的型呀!!Allison跟我談論著她去泰國的旅遊經驗,還有她對東方的嚮往,末了她問我從哪裡來?

「台灣?那是哪裡啊?」她滿臉疑惑:「請原諒我不知道那是哪裡…」

就是….我靈機一動:「你知道Acer電腦吧?!就是出自台灣喔!!」

「我知道Acer!!嗯嗯~我想我知道了!!」皮爾蓋茲的宣傳還是有點效用的,Allison雖不知道台灣正確位置,但卻知道有這個地方,而且沒有跟泰國混在一起(感謝~~天知道我有多常需要跟人解釋泰國跟台灣的不同)。我大概跟她描述了地理位置,並且簡單說明我們身為華人卻跟中國關係非常特殊。因為很難解釋,只能簡單用東西德來做對照說明。

Allison聽得津津有味,感覺出來她對異國文化是真的很有興趣。

Allison是一個很高的女生,超過175cm吧~模樣清秀,講話很斯文秀氣,言談中顯示出她的聰慧,遇到有興趣的事情會帶點興奮又不好意思,應該是家教很嚴格。她是道地的奧地利女孩,親切有禮,但忍不住要問我較為私人的問題時,又頻頻道歉。我發現我開始對這個友善的氣質女孩充滿好感。

Allison說她之前就一直想交個東方朋友,但不是語言無法深度溝通,就是話不投契,再者在上大學前她也很少有機會在身邊遇到東方女孩。中學時她的班上有個日本來的男生,但她完全不知道要跟他聊些什麼。

我在紙上寫了『愛莉森』三個字送給她,我覺得這個名字跟她相稱極了!!

也許是莫名的投緣,Allison跟我約了下個週末早上一起去外面用早餐。哇!!我還不知道維也納有早餐店呢!!!真是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