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6.2017

【卷一】34. 奉安寺之行

蘇澤接過檀香盒, 正眼都沒瞧上一眼, 姿態隨意, 伸手打開離他最近的車內暗匣。白淼面無表情看他動作, 直到暗匣喀啦一聲闔上, 她不屑地撇撇嘴:「給十歲的小孩送什麼灩容膏?
「嗯~~所以這肯定不是給妳的~~」蘇澤看著她, 似笑非笑, 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翻過一張書頁。
「自然不是給我的。」白淼斜睨著他, 聲音慵懶, 食指輕巧一勾, 闔上那本采風誌。
兩人會心一笑, 不知是巧合還有意, 笑容都帶著一絲狡黠。
大約一個多時辰, 隨著山路愈益顛簸, 最後轉了個大彎, 來到一處平台, 馬車終於停下。白淼隨蘇澤步下馬車, 映入眼前的是一條長長鋪石階梯, 蜿蜒直上, 旁邊還有一條羊腸小徑, 僅一人寬度, 路邊長滿各式野花野草。遠處壁立千仞, 流泉飛瀑, 奇山秀水, 景色絕佳。石階兩側則是蒼木疊翠, 綠蔭環繞, 時令方要入秋, 幾處綠意已染上淺黃, 如正擬換新妝的美人, 風姿綽約。
一行人紛紛下車, 很快地平台上便停滿馬車, 再往上山道狹窄, 眾人只能步行上山, 或者選擇石階而上, 大約三百階左右便能看到寺門。
白淼迅速掃視了眾多馬車一眼, 見到熟悉的紅桐木馬車, 露出微笑。崔芝菡, 她果然也來了啊~~~
抬頭瞧瞧石階, 太后已由身邊服侍的宮人們攙扶, 拾階而上, 兩個宮女在後方為她撐著遮陽綢傘, 一步一步辛苦走著。
「這樹蔭根本不需要打傘的呀~~」白淼心底一面咕噥, 一面與蘇澤快步走向階梯。
按太后意思, 伴駕隨行的, 多是貴族中的未婚年幼子弟, 家族長輩一律不能同行。京城中各世家長輩都明白意思, 太后是要在無長輩伴隨下, 親自考校這些子弟們的規矩和能力, 以及更重要的, 觀察這些世家千金們的人品才藝。講白了, 是太后她老人家心裡的牽紅線大會。
皇子們尚未迎娶正妻, 公主也還沒指婚, 太后想藉這個機會品鑑一下京城的貴族子女們, 也是正常的。伴隨太后到奉安寺的還有王后與夏貴妃, 正好是大王子與二王子的撫養者, 兩個女人自然也很重視此次奉安寺祈願(選兒媳婦)之行, 為了能捷足先登, 比對方更有效搶下爭取王位的助力, 暗中使力打聽了不少。
可憐的一票小貴女們, 在沒有長輩同行指點下, 就像砧板上的魚肉, 等著被論斤秤兩地賣;而小公子們則像被獵人圈住的一群野馬, 尚不知即將被套上轡頭韁繩, 失去廣闊草原~~
奉安寺終於到了。
兩頰清癯, 身著青衣的老者, 已站在寺門恭候多時。白淼好奇地望他一眼, 老者蓄著長鬚, 相貌平凡然目光如炬, 生生就那樣和她目光對上了, 白淼猝不及防, 莫名心虛地臉紅了紅。
那老者自是奉安寺住持方丈, 德磬法師。他瞟了白淼一眼, 神色不變向前一步, 對最前頭的太后一行人先雙手合十行了禮, 再如尋常禮節作了個揖, 率領兩個弟子帶頭朝寺內行去。
女眷們下榻禪房位在南邊的後山, 避開了前頭大殿紛擾的香客, 男眷們則住在東面的禪舍。換言之, 蘇澤和白淼落住不同個院子。眾人走入分配好的房舍, 並忙著指使家丁奴僕們搬運行李, 打點住處, 一時之間奉安寺顯得熱鬧滾滾。
還在整理隨身物品, 白淼尚來不及好好打量這未來幾天的住處, 穿著鵝黃比甲的小宮女, 步履匆匆前來傳旨:「奴婢是太后身邊劉嬤嬤的婢女含緗, 請問蘇姑娘可在?
識音正在安置這幾天的日常用品, 聽到聲音, 手中還拎著一條絹帶, 急匆匆便趕到門前福了福身, 白淼氣定神閒跟著緩步走來:「我就是蘇淼。」
「太后有令, 請諸位姑娘先歇息片刻, 待午時整, 於前殿一齊用齋飯。」
白淼點點頭, 含緗又忙不迭地福身道別, 前往各院傳達旨意去了。
真是個忙碌的小奴婢, 白淼嘴角噙笑。
「小主, 離午時還有一個時辰, 小主想先歇息嗎?」識音問道。
白淼想了想, 這一路顛簸雖然身子有些乏, 但剛到奉安寺, 附近山林景色又如此美麗, 空氣清新, 聞著精神也舒爽, 她略一思索, 對識音說:「去外頭轉轉吧~~
「可是小主, 這些東西我還沒收好」識音有些著急, 她擔心誤了主子晚些時候回來的休憩。
白淼揮揮手:「初寒跟著我就行了, 妳留下慢慢整理就得, 累了自己休息去。午膳時刻我自會回來。」
說完向外頭庭院的初寒喊了一聲, 初寒樂顛顛地跟上白淼。
奉安寺靠近京城的這一側, 山勢平緩, 雖然往寺大門的這小段路較為狹窄無法行車, 但坡度和緩, 行走容易。倒是左側山壑極深, 從這頭看去, 對岸是一處陡峭絕壁, 光禿禿只零星幾棵蒼松枝枒懸出, 底下則是白霧一片, 深不見底。
不知山谷底下是溪水或是谷地? 白淼想著, 一面散步往後山行去。
奉安寺後山占地極廣, 白淼走的這一頭是小路較為蜿蜒陡峭的一側, 多數貴人趁著午膳前的空檔出來透氣散步, 只是大多聚集於另一側的山間小平原。從白淼站立的位置看去, 可以清楚見到人們散落在平原的小溪兩側, 這山間小溪流水極淺, 水勢適中, 大約屬於中游。一些貴女們在丫鬟陪同下坐在溪旁岩石上聊天, 畫面頗是唯美愜意。
白淼來到一棵巨松下。
空氣清冽, 令她腦子也清醒幾分。在世人眼中, 白淼的氣質或許帶有幾分特殊的意味不明。外表是個孩童, 動作舉止也還算像個孩子, 說話並不會如小大人般老氣橫秋, 而是沒有記憶點。
外人若要仔細回想與白淼的一切相處與對答, 大約會覺得模糊一片, 沒有特殊跳脫之處, 恰如其分的回答, 不成熟也不幼稚, 對話時, 感覺她沒真的處在這段情境之中。或許就是這種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氣質, 不相熟的外人只會感到一股莫名的神祕感, 但其實她只是沒耐性應付這世界的人情世故罷了。
因為不世故, 所以顯得還有孩子的天真直接。
因為天真直接了些, 所以即使在他處顯現不合孩童的舉止反應, 也會被掩蓋、被忽略。
例如, 白淼, 太平靜了些。
她的情緒相較於真正的孩子, 太過淡然冷靜, 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當然, 不知情的人們只以為這是將軍府的家教使然。
那麼, 白淼內心是怎麼想的呢?
她的個性原本直爽, 即使在前世, 也是個直率的性子, 來到這世界在巫雀崖長大, 可說是合了她不耐虛以委蛇的個性。巫雀崖沒什麼需要她交際應付的場合, 也沒有複雜又爾虞我詐的政治問題。
這養成了她凡事順心意行事的風格。
此時, 她撇撇嘴, 沒有面向熱鬧的人群聚集處, 而是轉身朝向絕壁孤嶺的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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