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36. 交鋒

崔三和白淼低聲說著話, 奴僕丫環們則都集中在廳堂最後面, 圍著好幾桌矮几等候主人隨時傳喚。識音凝視自己的主子, 看她與崔三姑娘相談甚歡的模樣略感訝異。要知道, 打她侍奉白淼開始, 從未見過小主對誰這樣不設防又親暱的模樣。

白淼雖然親切溫和, 也從不擺架子, 但她與人始終保持適度的距離。並非她生性涼薄, 她只是超然看待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罷了, 相聚離別於她就像吃飯喝水, 很少讓她產生什麼強烈的情緒, 就連對自己的親生母親紫姬, 似乎也冷靜得叫人難以想像。至少, 識音從沒見過小主和巫女大人每次分離時, 小主有多大的不捨, 而且從孩提時期就這樣了。

雖說巫女比較冷清冷情, 但紫姬大人對白淼顯然比白淼對她要熱絡得多, 倒不是白淼不愛母親, 她只是對人情反應太淡然, 像個永遠的旁觀者涼涼注視著人世間的糾葛, 好似這世上再沒什麼能挑起她太大情緒, 或者讓她訝異的了。

識音搖搖頭, 揮去腦中的雜亂思考, 她只要盡心服侍小主就對了, 至於其他, 不是她該過問的事。

右側榻席上, 大王子段釗的眼珠, 始終掛在白淼身上不曾離開, 此時, 段錡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王兄可是與某位佳人看對眼了?」

突然有聲音在旁出現, 段釗抖了一下, 見是段錡, 才鬆口氣:「五弟忽然出聲倒是讓為兄的嚇一大跳。」

「王長兄是在看哪家姑娘, 看得這般出神?」段錡打趣道。

「五弟別這麼說, 對姑娘清譽不好。」他嘴裡這樣說著, 眼角餘光卻仍不時掃過白淼, 段錡自然早將他的舉止看在眼裡, 否則也不會過來搭話了。

見段釗眼裡明顯的防備和言不由衷的話語, 段錡在心底冷笑, 身子湊近段釗, 低聲說道:「王兄好眼光, 然而……怕是父王那關不好過。」

段釗猛地回頭, 雙眼緊盯著段錡:「五弟是不是誤會什麼了?休得胡言!!」對段錡這個五王子, 段釗向來沒太大留意, 畢竟他多年來緊盯不放未曾鬆懈的競爭對手, 是母親家世背景好、個人又才能卓越的二王子段錚。而五王子段錡, 母親出自尚書之家, 門第雖也算清貴, 但不夠顯赫, 在夫人之位上已經多年卻一直未再晉封,與二王子那身為金夏長公主的貴妃母親, 有不小的差距。更別提同樣是夫人位份, 七王子的母親何夫人可是比她受寵多了。

段錡自幼聰穎, 加之生得眉目俊俏, 甫出生就很受國主寵愛, 母親王氏也因而從美人晉為夫人。可惜段錡十歲時生了一場怪病, 昏迷不醒, 生母王夫人一開始四處尋訪名醫, 卻無人能醫治, 後來更是整日以淚洗面, 漸漸地, 藍蒼王感到去芙安宮有壓力, 便逐漸減少踏足芙安宮了。

雖然藍蒼國主對王夫人盛寵不再, 對他們母子卻仍很愛護, 尤其寵愛段錡。然而段釗並不認為段錡有與他爭奪王儲之位的本錢, 因為段錡年紀不大, 母族的勢力也不雄厚, 想爭得太子之位, 母族的實力是很重要的, 否則即使得了太子之位, 也不見得能坐上那把椅子。

此時, 段釗打量著段錡, 眼裡滿是探尋和戒備。他這五弟年紀雖小卻向來聰明, 在弄清他的意圖之前, 最好謹慎一些。

「王兄別這副表情看我, 錡並無他意, 只是想好心提醒大哥, 你想的那位, 恐怕父主是不會同意的~~~」段錡悠悠開口。

段釗聞言一凜。

白淼的背後是將軍府勢力, 在聖心未明、王儲未立的情況下, 國主是不會樂見任何一個兒子得此助力的。

「我說過了, 事關未出閣姑娘清譽, 五弟切勿多心。」段釗語氣冷了下來。

「是嗎?今日進寺途中, 我明明看到王兄府上侍衛似乎離駕, 好像給某輛馬車送了什麼東西……難道我看錯了??」段錡蹙眉, 似在努力回想:「我想想, 那馬車裡坐的好像是…」

「夠了!!」段釗打斷他的話:「五弟慎言!!」

段錡挑了挑眉, 嘴角露出一抹隱約的笑:「我也說過, 我只是好心給王兄提個醒。」說著他左右張望了一下:「話說回來, 今日二哥沒來呢!! 看來, 皇奶奶還是疼的大哥。」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段釗臉沉了下來:「夏貴妃身子不爽, 二弟不放心留下照看也是人之常情。」

「我也沒說什麼, 就只是覺得皇奶奶疼大哥。不過在錡看來那是理所當然, 畢竟大哥可是我藍蒼國皇長子, 皇祖母不疼你要疼誰呢??什麼要求不答應你?就算父王平日嚴格點, 但只要皇祖母支持你, 父王哪一次反對了?」

聽聞此言, 段釗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多謝五弟。可真是幫了我大忙了~~此事若成, 我不會忘記五弟的。」段釗笑了起來, 在段錡肩上拍了拍。

「大哥說什麼呢?段錡不明白。」段錡眨了眨眼, 故作訝異。

段釗見狀只是笑, 開懷不已:「不明白沒關係, 總之大哥會好好謝謝你!」

謝謝嗎?只要到時別遷怒到他身上就好了, 段錡心中冷嘲, 嘴上卻是乖巧討喜:「錡雖不明白大哥所指何事, 但大哥素日裡對錡甚為愛護, 段錡這裡先謝謝大哥的照拂。」

「好說好說~~」段釗摸了摸段錡腦袋瓜, 露出兄長的慈愛:「這麼多王弟我最看好你, 以後有什麼事盡管來找大哥, 本宮罩你!!!」

正說著, 外頭已有宮人宣道, 太后到來。眾子弟貴女們紛紛起身, 一陣問安之後, 才開始午膳。

用過午膳, 白淼與崔芝菡相偕在後山散步, 不期然遇上幾個貴女們迎面而來。

「唷~~這不是我們的崔才女嗎??不是聽說已經好幾年不出門了, 真是稀客呀!」一個身著黃色綾羅綢緞少女, 語氣輕佻, 略帶酸意說道。

「唉, 張妹妹, 妳這樣說崔妹妹可要傷心了。畢竟崔妹妹可不是自願將自己鎖在深院的呀!!!人家當年可是風光的六公主伴讀呢!妳這不是在提醒她傷心事嗎?」另個氣質沉靜的藍衫女孩, 看似溫柔說道, 說完還轉頭問身後那位白衣少女:「妳說是嗎?六公主殿下。」

白衣少女, 也就是六公主, 年方十二, 面色有些微尷尬, 又似有些不願意多言, 只勉強擠出一句:「菡兒, 好久不見了。」

崔芝菡微微一笑, 對公主福了福身:「六公主殿下萬安。」白淼在旁也跟著躬身行禮。

「這位是…」六公主目光移到白淼身上, 有些疑惑, 這京城的貴女她多半認識, 腦中一時半刻還真想不出這令人驚豔的女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