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38. 東海清珠

蘇澤上前恭敬一揖, 不疾不徐說道:「大王子殿下素來知禮, 進退有度, 不至作出此等讓王室為難之事; 而蘇澤也能保證, 舍妹絕不敢私下接受王子之禮, 陷王子殿下於不禮不義。」

「釗兒, 本宮想聽聽你的解釋?!分明有人見你送禮物到蘇淼馬車裡。難道本宮冤枉你了?」太后不為所動, 目光凌厲注視段釗。隨後話鋒一轉, 太后喚道:「成女官!!」

「奴婢在。」成女官的臉上半根線條未動, 仍是端著冷臉面無表情。

「妳確定這消息無誤?跟相關人士確認過了嗎?」

「是~~奴婢已找到那傳遞禮物之人, 詳加詢問, 絕無差錯。」

「蘇澤。」太后目光轉向蘇澤:「既有人證, 這樣你還要矢口否認, 說是沒收到大王子的禮嗎?」

「太后請明鑑, 蘇澤方才說的是, 大王子未送禮給蘇淼, 而非殿下未送禮給蘇府呀~~」

「你這話什麼意思?」太后面色一沉:「好端端地, 釗兒送禮給將軍府做什麼?」話落, 她想起某種可能, 頓時說話尾端輕了起來。

「太后請勿多心, 大王子確實是一片孝心。」蘇澤面帶笑容, 從容回答:「今日來寺途中, 殿下差人送了一盒灩容膏過來, 說是感謝舍妹看護太后之勞, 請我兄妹代為轉交給家母的。」

「是是是~~沒錯, 就是這樣。」段釗像是突然醒了過來:「孫兒就想, 我何時贈物給蘇姑娘了, 這種於禮數不合的事情, 孫兒是絕計不會做的。孫兒送灩容膏純粹是為答謝將軍府對祖母的診治看顧, 正巧手上有這麼一盒好物, 祖母也知道, 孫兒府上沒有什麼女眷, 所以便想到贈與蘇夫人, 以表孫兒謝意。」

太后聞言, 面色緩了下來, 隨即露出一抹微笑:「你這孩子, 倒還細心。也是, 蘇淼還是個孩子, 這灩容膏說是送給她也未免牽強。這麼說來, 是看到的人誤解了。」語畢, 不太高興地望了成女官一眼, 成女官連忙跪下:「奴婢惶恐, 是奴婢糊塗了!!!」

「妳是我身邊多年的老人了, 做事該穩妥些。」太后無意過度訓斥, 寥寥兩句便讓她起身, 成女官年歲不小, 她是當年隨侍太后從穆公府嫁入宮中的大丫環, 地位原就與其他下人不同, 現今更是做到了慈寧宮中的官主。此時她陰陰瞄了蘇澤一眼, 退到太后身旁。

蘇澤當作沒看到她目中散出的敵意, 繼續說道:「太后玉體康健是全藍蒼人民的心願, 也是臣等分內之事, 將軍府本當盡心盡力。對大王子殿下心意臣不敢推卻, 我將府卻也不能居功。蘇澤斗膽代母親獻上回禮一份, 請太后笑納, 恭祝太后玉體安康, 福德百歲。」說著,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約莫三寸大的方盒, 雙手呈上。

楊公公接了過來, 拿到太后面前, 將盒蓋打開。太后頓時目光一亮, 笑顏逐開。

「這是東海清珠, 放在每日飲用水中, 可淨全身血水, 排除毒素, 給太后您老人家養生是最適當不過了。」蘇澤面帶微笑, 輕聲說道。太后頻頻點頭, 這好東西她自然早有聽聞。

「蘇夫人不愧是東海玉家之人, 總有些靈玩妙物。」

「此回進寺上香, 母親原就給我備妥帶上, 準備獻給太后您的。大王子殿下既先開了個端, 蘇澤也就順殿下美意, 將此物作為回禮進獻, 是我將軍府占了便宜呢!!」

「蘇夫人有心了。」太后笑呵呵, 顯然這禮物相當合她心意。白淼見太后那張笑開了的臉, 心中對蘇澤嘖嘖佩服。

走出太后廂房大門, 白淼終於能喘口氣, 對蘇澤說:「太后竟忘了追問, 殿下央求指婚, 那個私下會面的嫌疑。二哥覺得, 會不會待會兒我們又要被叫回去?」

「大概是不會了~~太后看來心情很好, 後面什麼事她都會往好方向想的。加上大王子是她最疼愛的孫子, 這件事應該會被輕輕帶過, 只要殿下別再不長眼去求什麼旨意了。」

「二哥心細, 竟還準備了這個!!」白淼讚嘆。

「就妳不懂人情世故。」蘇澤微笑, 對她搖搖頭:「這次奉安寺齋戒結束, 妳就快回巫雀崖吧!!藍蒼不適合妳。」

「我也這麼計畫的。」白淼無奈笑笑。青穹諸國中, 就屬藍蒼禮節最多, 在白淼眼中看來簡直過時又迂腐, 但這些想法在當世是不會有人理解她的。喔不, 有一個人能懂!!崔芝菡絕對能理解!!!

想起崔芝菡, 白淼突然想到崔三還在院門口等她呢, 她連忙拉了蘇澤加快步伐, 匆匆向院門走去。

遠處一棵大樹下, 黑色錦袍少年長身玉立, 衣袖翩然。綠衣人恭立於他身後兩步, 見蘇淼一行人有說有笑走出來, 有些遲疑地說道:「看來蘇姑娘沒事。」

「那表示段釗也沒事。」少年冷冷開口。

「主子, 那是不是還要……」綠衣人不確定地開口。

「先暫停所有動作, 靜觀其變。」少年凝眸望向遠處那擁有一雙明眸的俏麗女孩, 沉吟一會兒後, 緩緩說道:「別忘了, 我們要對付的人是段釗, 不是蘇淼。雖然…」

段錡停頓一下, 突然露出笑容, 眼神也變得溫和:「她沒有這麼笨…」

「主子…」柳孚震驚看著主子眼底蕩漾的一絲溫柔, 心中驚疑不定, 這之後是…要把將軍府拖下水來呢, 還是要保將軍府??

「嗯~~」段錡似乎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瞬間的失常, 傾刻恢復冷然:「蘇家…果然沒有傻子。但無妨, 段釗是個笨蛋就行了。」

他冷哼一聲, 面露藐視之色:「眾所皆知, 王后娘娘可是和夏貴妃槓上, 幾年來都在竭力爭取, 要他娶朱楠公主的。你說, 今日這事傳到王后耳中會有什麼反應??」段錡看著柳孚, 涼涼說道。

「這事, 還有得玩~~」段錡漂亮的眼微微瞇起:「遲早他會因自己的愚蠢掉了那位子…」

山風漸涼, 大樹下少年和隨從凜然站立, 冷漠倨傲, 少年的臉上盡是嘲諷, 在他眼裡, 這世界不過是他的遊樂場。

「小主, 天涼了, 識音幫妳回去拿件衣物。」識音搓了搓手臂, 跟在白淼身後這般說著。

「我不冷, 倒是妳, 冷的話回去加件衣服吧~~」白淼微笑, 巫女修習的多是至寒之功, 她本身並不畏寒。主子都這麼說了, 心思巧慧的識音當然頻頻搖頭:「識音不冷, 主子別為識音費心。」

「淼妹啊~~我看妳這些侍女, 一個比一個貼心, 還忠心耿耿別人搶都搶不去。說來難過, 這都多久了, 我那小僮也不知來接我, 我也冷啊, 不知他待會來的時候會不會也記得給我稍上外衣。」

崔芝菡聞言抿唇一笑:「識音, 還不快去幫妳家公子拿件外衣, 公子喊冷呢!!!」

識音向來只服侍白淼, 崔三並不知情, 這般指示倒也沒錯, 可憐了識音一時有些茫然, 無所適從望向白淼。

「去吧去吧~~」白淼對識音揮了揮手:「不就是公子怕妳著了涼嗎?這一個個倒都在指責我這主子不體恤了。」白淼嘻嘻笑著:「幫公子拿件衣, 也幫妳自己加件衣~~」

識音這下聽懂了, 忙不迭告退, 跑回院子了。

「唉~~你們這些人講話實在累, 自己人也要這麼隱晦, 累死人了。」白淼忍不住翻眼, 瞪了蘇澤, 又睨了崔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