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這位大哥, 撇開這貨品不說, 光這驢車至少也得一千文吧??只是, 我真心不懂諸位大哥們要這驢車做啥??速度慢又破舊, 拿回去了只是累贅。」
「那不, 八百文錢吧!」小姑娘睜著圓亮眼睛, 扳著手指認真建議。「驢車轉手賣出去也能賺個五六百文的, 加上這滿車貨物你也不虧~~~」
若是依這幫馬賊平日作風, 哪會花精力和人討價還價??貨品搶了就走, 還囉嗦什麼?留條命就不錯了!!但不知為何, 馬賊們覺得這女孩講話很有道理, 這年頭, 馬賊也是要留點名聲給人探聽的!
嗯~好怪的年頭…
賊頭兒微一頷首, 手下一個精瘦漢子, 立即向前, 數了七百文交給那老者。
「驢車加貨品, 就給你七百文了, 再多沒有。」那個漢子粗聲嘎氣說話, 老者巍巍顫顫接過銅錢, 忙不迭地道謝。小姑娘聞言微皺眉, 被坑了還對對方感恩戴德, 莫不是腦袋進水了? 哦不, 這天氣, 他是腦袋缺水了。
不過眼下不是吐槽的時機, 小姑娘拉過老者, 一個翻身上馬, 將老者固定在身前。無鞍的馬背令老人坐立難安, 但看到小姑娘正經略顯嚴肅的神色, 自然閉了嘴。
沒有多說一語, 小姑娘甚至未用馬鞭, 那紅棕色馬匹像有靈性似的, 旋即風一般地向前衝去。
馬賊們愣了一下, 還沒想起要追去, 一馬二人早就消失在地平線。馬賊頭子這時才突然清醒過來, 最值錢的, 是那匹馬呀!!!他心中暗恨, 懊悔不已。
老者坐在馬背上, 聽著耳邊風聲蕭蕭, 兩側鬢髮打在臉上, 連藏在帽裡的耳朵也能感受到空氣中的凍意。小姑娘身子雖嬌小, 卻用了一股巧勁將他穩穩托在馬上, 她像在擔憂著什麼, 夾緊馬腹快馬奔馳。老人看著不斷後退的道路, 又思及剛失去的驢車與貨物, 不禁悲從中來。
「別再想著那驢車了, 有心情念著那些貨, 不如祈禱我們能順利擺脫那批馬賊, 在他們追上來之前平安進入村裡。」
「什麼?他們還不願放過我嗎??」老人驚惶道。
少女嘴角露出冷嘲一笑, 看了眼遠方天空:「哼~~一會兒就要下雨了, 這裡沒遮蔽處, 早先您那些個麥粉沒賣出去也會全毀, 這所以我叫您老便宜賣給馬賊了。您說等大雨淋濕了整車麥粉, 馬賊們嚥得下這口氣??還不得找你算帳?!」
老者聞言又是一驚。他看著遠處微陰天色, 對即將下雨一事半信半疑, 卻不信半個時辰前尚毫無徵兆, 這小姑娘竟已探知會下雨嗎?他狐疑的眼神掠過女孩臉上, 卻見不到半點變化。
「看什麼?快些坐好了, 馬上就要下雨, 我們得盡快找到避雨處。」小姑娘無情緒的聲音傳來, 面無表情。
老者尷尬地轉回頭, 低聲說道:「再一刻鐘就能趕回村裡了……」
「那頂好, 因為…」女孩臉上浮現詭笑:「下雨了。」
正說著, 老人還未消化完她的話, 雨點便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雨點不大,
雨絲卻是越來越密, 細細密密在眼前罩成一層大網, 而兩人一馬便在這網中疾馳, 在蹄後濺起愈益濕重的泥沙。
小姑娘騎術精湛, 一盞茶的時間便已回到村內, 老人急急忙忙將女孩帶入屋內, 那匹馬就拴在外頭院子裡。
老人家裡經營米糧等穀物買賣, 在村裡原本算過得不錯的, 可惜這旱年讓大夥都不好過, 米糧得來不易, 價格居高不下, 來買的人也變少了。老人與老妻守著糧店, 在米內摻入米糠, 混合成便宜又可果腹的稀糧出售, 稍稍維持了生計。老夫婦去年兒子媳婦意外離世, 僅留一子, 在擎京附近的城鎮工作, 這老家便只剩夫婦倆相互扶持著過日子。
「謝天謝地, 這位小姑娘,
真是太感謝妳了。來, 快坐過來暖和些!!!」老婦人將女孩視為自家救命恩人, 見女孩身上溼答答, 連忙拿了大塊布巾過來給她擦拭, 將她引至灶前屋暖處, 又端來了熱粥。女孩伸手接過, 輕聲道了謝。
「姑娘今晚莫要嫌棄, 就住在老朽家裡吧!!!」老人喝了熱湯驅除些寒氣, 開口對小少女說。
那少女也不扭捏, 望了眼屋外, 很乾脆地答應了。
是夜, 老夫婦睡在灶間臨時用稻草鋪就的榻上, 婦人對丈夫道:「我看那姑娘品德良好,
心地也好, 雖然性子淡了點, 但若能娶來做孫媳婦倒是不錯的。」
老人未吭聲, 婦人又繼續說道:「可惜她臉上那個胎記實在過於驚人…剛看到時我險些叫出來, 幸好沒失態了。你說一個女孩子家, 臉上長了這麼大印記, 心裡肯定很難接受吧!!」
老婦拍了拍丈夫, 卻聽到微微鼾聲傳出, 原來竟是已累到睡著了。她一哂, 邊感謝著老天爺讓丈夫歷劫平安歸來, 邊閉上眼跟著進入夢鄉。
半夜, 少女突地睜開眼, 她側耳似在聆聽些什麼, 面露疑惑, 接著轉為凝重。須臾, 她嘆口氣翻身再度入睡。
翌日是個天晴的好日子, 少女在老婦人閃躲的眼神下接過稀粥, 若無其事問道:「怎不見老先生呢? 這麼早便出去工作了嗎?」
「哦…我家那口子, 今兒個有點事……」老婦囁嚅, 眼神不安。
「嗯~~」少女沒再追問, 靜靜喝完粥, 起身作禮:「昨晚多謝留宿, 小女子這便告辭了。」
「姑娘請留步!!」那老婦突然出聲叫住她, 語氣惶惶:「那個……姑娘這要往哪?可有去處?」
少女皺眉:「自是有當去之處,
大娘這是……?」
老婦不敢直視她, 眼神飄忽,
忽然間, 外頭傳來一陣聲響, 原來是老者回來了, 婦人明顯鬆口氣。少女暗地留心她神情變化, 心下了然, 也不著急, 就等著老人回來, 正式道別。
呀地一聲, 木門開了, 老人從外頭進來, 見少女還在, 面上一驚, 對妻子投去責備的一瞥。
「老人家回來得正好, 我該告辭了, 也讓我當面別過。」少女說起話來不急不徐, 十分沉靜。
老人露出尷尬神色:「喔, 要走了…?~好, 好好…要走了…」
小姑娘驀地露出一個莫測微笑, 在老人來不及反應前, 幾個步便踏出門, 然後在院中轉了個身,
偏過頭問道:「咦~~老人家可有見到我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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