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台北的前一天,我接到愛莉森的email,她已經從印度回來,感覺上心情澎湃。
『Dear小綠,
我回來了…從印度那個炎熱黏濕的地方回來了。
印度真是個充滿異國風味的地方,與我們所熟知的歐洲現代化國家風情截然不同。我完全可以理解為何Peter會被這樣的地方吸引。熱情的小販,原始的情感,生活方式看似簡陋,種種儀式卻又神祕複雜。我常常在一片喧騰的人聲中忽然失神,好似身旁流逝的時光與我不存在於同一時空。
這感覺真是很美妙。
然後,我來到了「那個地方」…,妳知道的,就是事故現場…崩落的山崖仍然一片凌亂,但在我來時一路上所經之處,也幾乎都是這副模樣,不說的話,根本感覺不出發生過什麼事。這是多麼大的震撼啊?我忽然深刻感受到當地居民所說的那種冥冥中的力量,可以任意發生一切,而又覆蓋一切!!
我站在崖邊,靜靜注視那些崩落的土石,被翻覆車輛折斷的樹木…莫名的,忽然能夠接受Peter離開的事實了…我的喉嚨再度可以發出聲音,一種傷心的聲音…那是我這些日子都發不出的哀嚎…但我的情感終於可以解放了,就在這裡,在這個令我最痛的地方,她也同時奇妙地讓我平靜接受了事實……是因為親眼所見的真實感,讓我回到現實嗎?我不知道,但我想,我終於可以回奧地利了…
妳快回來了吧?很想早點看到妳,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請告訴我妳回國的日子是哪一天,我會在綠色小屋迎接妳,然後對妳說:歡迎回來,以及,我也回來了!!!
愛妳的,
愛莉森』
讀完她的信,心中激動難抑,久久不能自己。我覺得愛莉森好像瞬間長大了好幾歲,也許只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才能體會這種深沉的情緒。
隔天我整理行囊,有點疲憊地回到台北,在無人的屋內放下行李,迎接我的就只有滿室寂寥。有點茫然地打開行李,發了好一會兒呆,我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開始沖澡…這習慣好像也是在維也納養成的,基本上我維持著在台灣的習慣,每晚睡覺前會先洗好澡才上床,但偶而上午精神不濟,也會沖沖澡讓精神好點。而現在,我連心煩氣躁時,也會藉由沖澡來緩和心情,或利用沖澡時間思索一些事情。
我的心還在為昨日愛莉森的信件而激盪,閱讀她的信使我鼻酸,很想立刻衝回維也納見她。拿著大毛巾拭去臉上水珠,我凝視鏡中的自己,忽然興起一股衝動。
「啊啊啊~~~小綠!!!妳怎麼燙頭髮了??」C一見到我就哇哇大叫。
「呵呵~~沒什麼啦,只是想改變一下。」我摸摸頭髮,不太肯定地問她:「不好看嗎?會不會很怪啊??」
「不會不會,很好看,只是,和以前的感覺完全不同…」C很仔細地檢視我的臉:「感覺比較成熟,比較浪漫…大波浪很適合妳呢!!以前怎麼都沒想過?」
「哈哈…」我騷騷腦袋,其實,一直以來都很想嘗試波浪卷的長髮呢!!
和C約略提起愛莉森的事情,C是個軟心腸的女孩,臉上立刻顯露煩憂之色。上學期似乎是個不平靜的學期,在新竹讀書的好友告訴我,他們學校一個女學生出車禍過世,而另一個台北朋友,聽說他女友當著他面被車撞到,現場不治。
「這些消息聽起來都好讓人難過…」C說道。我們坐在公館附近的茶館裡,一面泡茶,一面聊著。雖然上面那些事情都令人傷感,但幸好還有值得高興的事,那就是C和男友的感情很穩定。我笑說,如果我像她這樣有個感情穩固的台灣男友,前晚就不會被爺爺疲勞轟炸了。
「啊~~~妳爺爺還指定要交台灣的男朋友喔?」C驚訝問道。
「對啊!!」我喝了口烏龍,用無奈的聲音對她說:「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不過沒差啦~~反正,我現在既沒有喜歡的人,也沒有談戀愛的心情。」
「沒想到妳爺爺這麼傳統,還要妳趕快結婚啊?果然還是有傳統鄉下人的觀念!」C非常訝異。也是啦~~這年頭,哪有長輩還會叫女生一畢業就趕快嫁掉的啊?
「管爺爺怎麼說,腳在我身上,心也在我身上,我會何時和誰結婚,他哪控制得了?」我笑道:「他如果再碎碎唸,我就躲在奧地利不回來!!呵呵~」
「說到這,上次妳email給我Reto和Urs的照片…Reto真的帥到不行,我拿給同學看,女生反應都是一樣:拼命尖叫!!他真的很像明星耶!!」
「是呀…」我拿出手機:「這裡面應該還有別張吧…我找找…」我的手機裡有一些平時和朋友隨手拍的相片,還沒刪掉,C湊過來一張張好奇瀏覽。她忽然看到Max被我們灌啤酒的照片:「這...這這…是Max嗎?」
「好厲害!!妳怎麼知道?」我驚訝轉頭看她,C得意說:「會被妳們這樣鬧的,大概就是Max吧~~~雖然這張臉看不太清楚,不過就像妳說的,他看起來有義大利和美國人的味道。」
「那張是Reto生日拍的,我記得有張比較清楚的…」我迅速按了幾下手機鍵,找到一張男生合照。
「他真的長得很不錯耶~~」C拿過我的手機,仔細看照片:「而且和其他男生的感覺很不同,比較不像日耳曼民族……咦?!這個是誰?」
「?」我將臉湊過去,C指著照片上的安公子問我。
「是安公子呀~~~」我說。C的表情不可置信,嘴巴張得大大的:「他們三個真的都很帥耶……而且完全不同型!!我的天哪~真的很誇張ㄟ!!!」
「這下妳知道和他們走在一起有多危險了吧?!」我裝出可憐的模樣。
C呵呵笑了起來:「這…應該也算是另一種甜蜜的負擔吧?!」
「最好是!!!」我用手拖著下巴,和她一起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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