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原點

愛莉森頭靠在我的肩上,顯得有點疲憊。我們現在正在青年旅館旁的凱薩堡,馬汀和潔去散步,我和愛莉森則在城牆邊享受黃昏,愛莉森背斜倚靠在牆上,頭靠著我,和我看的是完全不同方向的景色。

「妳那邊有什麼?」愛莉森問。嗯~微翹的屋頂,教堂尖塔,還有…天上不算美麗的雲。我俯瞰紐倫堡,覺得這地方既陌生又熟悉。

「那妳那邊呢?」換我問她。

我們兩人真的很無聊,明明回頭就可見到,偏偏要玩這種報導遊戲。

「Hmm…兩棵樹,七張桌子,五個人,一對情侶…」愛莉森煞有其事介紹。我笑了出來,轉過身:「搞什麼?!」那對情侶是馬汀和潔,但是其他五個人都不認識,Reto和Max跑哪去了?我不禁好奇。

「小綠…」愛莉森站直身子,帶點歉然的表情看著我:「對不起,我想回維也納……」

啊?!~~這事有點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很快恢復鎮定:「我陪妳一起回去。」

愛莉森笑著搖搖頭:「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她雖然臉上帶著微笑,但我卻感覺出她語調中不自然的故作輕鬆。發覺到此點,我堅持要陪她一起回去:「反正下學期我恐怕要四處流浪,哈哈~~~要把握待在維也納的安逸時光哪!」

愛莉森看了我好一會兒,沒有說話,過一會,她低下頭,點了點頭:「謝謝妳,小綠。」

隔天,在眾人訝異和不捨聲中,我和愛莉森退換掉了車票,Max表情超傷心:「小綠,妳竟然拋棄了我,我可是專程為妳來的耶~~」

「你去年也這麼說,結果呢?放大家鴿子的可是你喔~~」我提醒他,他的臉好像被塞了包子,講不出話。不過Max對Urs家的農場充滿期待,很快拋開與我的離情,反倒是Reto顯得很關心:「小綠,回到維也納打個電話給我,看看那時愛莉森狀況怎樣…」

「知道了~~」我理解地點點頭。

愛莉森在回維也納的火車上睡得很沉,我看著她的睡臉,感到心疼,這幾天我只顧著自己玩樂,沒注意她的情緒,也沒好好陪伴她,說不定她已經好幾天都沒睡好了。

我有些煩躁地翻著書,因為車廂內有另一位嘻皮男孩,身上叮叮噹噹掛滿金屬,他的動作焦躁又粗魯,不時往我和愛莉森這邊瞄,交疊的雙腿惹人心煩地抖動著。

火車不斷向前奔馳,我闔起書本靜靜凝視窗外,當再次見到熟悉的ÖBB標示,我心裡不禁升起莫名的安心感:奧地利,我們回來了!!!痞子男孩下車了,車廂裡又進來一對母子,小孩的尖叫哭鬧,吵醒了愛莉森。

「現在到哪了?」她揉揉惺忪睡眼問我。

我看看窗外,其實我不太知道這是哪,只知道回到奧地利境內了,應該是過了林茲吧?!愛莉森點點頭,然後有些歉然地問我:「妳都沒睡嗎?」

「沒關係,我在看書。」

「妳和Urs很像,閒暇時幾乎都在看書。」

「聽起來好像我們是很無趣的人呢!!呵呵~~」我笑起來,愛莉森急忙說她不是那意思,睡了一覺的她,看起來精神和心情都好多了。我們兩人吃著三明治,愛莉森告訴我關於她和Peter的事情,包括如何開始,還有一些鉅細靡遺~~~我從未聽她說這些,雖然一直以來我們交情都很好,但是她比較少將愛情話題帶進我們的朋友聚會中,所以這些事情我都是第一次聽到。

在我眼中,Peter是怪人一個,除了會穿紫色上衣配黃色褲子外,他每隔一陣子就會有些怪點子。像有段時間,他都隨身攜帶麵粉,看到大人不在身邊的小朋友,他就拿出麵粉,告訴小朋友那是海洛因,並當場沾了粉吃下去…(海洛因是這樣吃的嗎?...呃,不是啦~~怎麼可以這樣教壞小孩?)還有段時間,則是隨身攜帶氣球,沒事就吹幾個出來玩玩。

不過愛莉森卻解釋說,Peter是在做關於人的世界的實驗(?)。我們眼中的怪事情,在小朋友看來卻是截然不同的觀感。是誰改變了這些觀點?是誰定義了這些善惡是非?若有人定義了這些,那麼善惡就是可以改變的了。Peter只是用他的方式在進行他科學家般的實驗,與哲人般的信仰。

如果我是愛莉森,大概沒辦法理解Peter吧?而且,我也不認為一切回到創世紀之初的渾沌原點是好的。

「看!小綠,妳就是不懂!!」愛莉森說:「Peter的意思並不是要回歸原點,或是說孩子都不要長大。他只是想知道規則是真的被上帝所制定,還是被人任意訂出來的?」

當然是被人訂出來的呀!!不是天主教徒也不是基督教徒的我,對這點連丁點疑惑也沒有。不過在信仰虔誠的愛莉森面前我可不會這麼說。

「不過現在看起來,愛情到了最後,也是回到什麼都沒有的原點。」愛莉森很感慨地說。

咦?好出世的想法喔!但是我比較認同安公子說的,日後那些回憶都是很棒的人生經驗,無論悲喜,都是為人生增添新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