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卡耶夫斯基

下午四點,我匆匆忙忙奔進和卡耶夫斯基約好的咖啡廳,在一個家庭式的小咖啡館裡。卡耶夫斯基一見到我立刻站了起來,他就像我記憶中那樣好看,甚至,正式工作後的他,比以前更有魅力!!我倆吻了吻對方的臉頰,他才拉了座椅讓我坐下。

咖啡店老闆娘頗有興味地望了我們一眼,神情微妙。

薩爾斯堡的牛奶咖啡,淡淡的味道和維也納非常像,我輕輕啜飲一口,想起和卡耶夫斯基初次相遇,就是在熊布朗宮的咖啡館。卡耶夫斯基微笑注視我,他看起來比之前還在維也納時世故老練了些,生澀的感覺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成熟男人的自信感。

也許是這樣的改變,讓我有些畏怯,擔心他會認為仍是學生的我太過稚嫩。我的耳中彷彿聽到潔的聲音:「東方女生就是缺乏自信…」

卡耶夫斯基現在已經是稱職的助理甜點師傅,目前他在店裡每天固定有兩種蛋糕出爐,是師傅放手讓他全權準備。看著他因理想實現而散發出光采的臉,讓人很難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我幾乎沒在聽他到底說了些什麼。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卡耶夫斯基自然是很帥,但他再帥也比不上Reto的帥,甚至連Max都比他略勝一籌,但是我對Reto卻不會這樣臉紅緊張,心頭小鹿亂撞。

「妳在發呆嗎?小綠!!」他伸手在我眼前揮了揮。

我驚了一下,從胡思亂想中回復神智,卡耶夫斯基笑了笑,臉龐湊近我:「妳為什麼老是這麼可愛?」

咦?!他剛剛說了什麼??

我的臉瞬間漲紅,上身連忙後退一米,卡耶夫斯基以前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我抬眼看他,他的神情很自在,絲毫不顯侷促,我張了嘴又闔起,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我才結巴說道:「你…有點不一樣了…」

卡耶夫斯基露出笑容:「變得比較坦白嗎??以前的我,總是因為害羞而不敢表達自己,現在發現,有些事,一旦在當下沒有把握,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了。」他說完,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的腦袋嗡嗡作響,他是指…?

大約五點半時,我們起身離開咖啡館,卡耶夫斯基跟我在門口吻別。我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漸漸變小,然後消失不見。

哦,老天!!又忘了約定下次相見時間!!

晚餐和Max他們會面,在舊城區一家受歡迎的人氣餐館用餐。Max點了一瓶酒,說是要把我灌醉,好仔細道出下午約會的一切。克莉絲塔好奇看著我,一面頻頻問Reto:「原來小綠真的不是你女友啊?」

一群朋友一起起鬨是很恐怖的,Reto微笑安靜看著我們嘻鬧,他低聲對Max說了幾句話,Max立刻敲敲酒杯,大聲宣布:「大家盡量喝,今晚的酒由Reto請客!!」

我很驚奇地望著Reto,他還是掛著往常一樣溫柔的微笑,舉起酒杯邀我,然後喝了一口:「今天是小綠生日呀~~(他轉頭看我)小綠自己也忘了吧?」

啊對耶~~~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驚喜叫了起來,興奮地跳下座位,開始和每個人擁抱,好開心!!竟然無心插柳,在生日當天見到卡耶夫斯基,這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大家一同舉起酒杯,杯子在餐桌中央互相碰撞,叮叮噹噹聽起來悅耳歡樂,好像整個薩爾斯堡都在歌唱。

「咦,小綠,妳看那是…」潔碰碰我的手臂,手指向樓梯間的人影:「那是…卡耶夫斯基吧??」這是一棟有三層樓的餐廳,我們坐在二樓,卡耶夫斯基從三樓走下來,身邊還有另一個友人,長髮飄逸,和他親暱挽著手臂並肩走著。

那景象讓我完全呆掉,第一時間完全沒有反應,等我意識到時,我已經追到樓梯間,站在他倆面前。卡耶夫斯基看到我的瞬間也是驚呆了,直到他身旁的女伴拉了拉他:「你的朋友嗎?」

「呃~對…這是小綠…」卡耶夫斯基開口介紹:「這是瑪莎…我的未婚妻。」

我腦袋頓時像被敲了一記,站在原地無法動彈,跟著跑過來的愛莉森,急忙伸手扶住我。卡耶夫斯基輕聲說道:「去年耶誕節回家,家人決定讓我們先訂婚~~」

「是啊~~」一旁單純的未婚妻甜蜜說道:「卡耶夫斯基說想留在奧地利工作,我不想再跟他分隔兩地,所以就先訂婚一起過來囉!!妳住在薩爾斯堡嗎?有空歡迎來拜訪我們~~」她說話帶著斯洛伐克口音,看起來是交往很久的情侶了。

他們兩人向我點頭告別,臨走前卡耶夫斯基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帶著歉意,欲言又止。直到他們下樓離開,我還呆立在原處,愛莉森輕輕喚我:「走啦~小綠,先回座位吧!!」

我像沒有靈魂的傀儡般,任由愛莉森牽著往回走,大家彷彿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原本喧嘩的餐桌變得十分安靜。潔的表情似乎很內疚,她以前就一直不看好我們,現在又是她先發現卡耶夫斯基的身影,平常嘴快的她,表情顯得有些後悔。Max起身過來拉我:「我們出去走走吧~~」見我沒反應,他強制用力將我從椅子上拉起,很堅持地要帶我離開餐廳。Reto見狀立即跟著起身。

「你別來,Reto!!」Max對他搖搖頭,雖然Reto看起來不想讓步,但還是順從了Max的意見。Max轉頭對大家說:「對不起,我陪小綠出去走走,你們先回青年旅館…愛莉森,妳也一起來,好嗎?」

整個晚餐在錯愕突兀的情況下草草結束,我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卻做不出任何反應。只知道Max帶著我一直走一直走,然後來到一個有噴泉,有樹木的地方,地上還鋪著石板…是公園嗎?還是路邊的綠地?

「小綠…」愛莉森輕聲呼喚我,眼裡滿是擔憂。我怔怔望著她,從口中吐出的第一句話竟只是喃喃:「為什麼……」

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我抱著愛莉森放聲大哭,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哪~~

我倒在愛莉森懷裡大聲哭泣,愛莉森拍著我的背,輕輕撥去我臉頰上的髮絲,好不容易我才漸漸停止哭泣,只剩無聲的淚水不斷滑落。Max也坐了下來,伸手為我擦掉眼淚。我努力擠了個笑容給他:「我現在看起來很慘對吧?」

「愛情像是音樂,不是每個音符都彈對,結局就會美好。」他握住我的手,露出鼓勵的笑容:「妳放心,即使是現在這張醜臉,也還是會有一群男生喜歡妳的!!要不信,我打電話叫Reto過來~~」

我笑了,都這種時候了他也可以開玩笑。愛莉森對他拋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我從愛莉森懷裡掙脫起身,和他倆一樣靠著坐在地上,雙腳屈膝併起。我把臉埋在雙膝之間,聲音悶悶的:「晚餐被我搞砸了,是嗎?」

愛莉森搖搖頭:「回維也納我再幫妳好好慶祝?!」我聞言又掉下眼淚,鼻子酸酸的,入夜的薩爾斯堡變得更加寒冷,我有點不知道我是喜歡或討厭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