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大家將行李搬上休旅車,姑姑有點臭臉地開車上路,一路上一直碎碎唸,說我每天不在家,爺爺還不斷說是她沒照顧我。
「爺爺天天都在問說我有沒有幫妳準備吃的…拜託,妳根本都不在家好嗎?!」
「別氣了啦,姑姑~~~」坐在前座的我只好拼命撒嬌,搞了好久她才停止雜唸。北宜的風景蠻漂亮,潔很喜歡台灣的山,和阿爾卑斯山景致不同,這裡的植被種類豐富,林相多變,而且因為氣候溫暖,所以植物都長得茂密又很隨性~~~
「我終於知道小綠為何會覺得綠色小屋庭院的雜草看起來很整齊了…」潔恍然大悟說道。我不好意思地縮了一下,馬汀大笑出聲:「這樣隨性的植物,感覺也很自然呀!!!自由生長無須壓抑,多好?!看阿爾卑斯的花朵整年都神經緊張,拼命算好時間長葉子開花,也不敢長太高,怕風怕冷…顧忌這麼多,很不快樂。」
「你什麼時候改唸植物心理學啦?」我說道,大家笑了起來。
一路上我向大家介紹蘭陽平原的地勢跟風土民情,還告訴他們這裡是台灣地震最密集的地方之一,兩位女生立刻嚇得花容失色,不過當我告訴她們可以看到太平洋的美麗海景,她們的表情馬上變得興奮憧憬,完全忘了地震這檔事。因為奧地利是內陸國家,愛莉森很少有機會見到海洋,雖說境內湖泊眾多,有的大到像海一樣,但畢竟海浪的韻律節奏與海灘的特殊風情,是湖邊模擬不來的。
姑姑說,之後會開新的雪山隧道,以後從台北到宜蘭就會快多了。不過,我還是喜歡這樣慢慢在北宜上晃蕩,可以從坪林的茶葉逛到山邊,再逛到平原,感覺很有趣。
一回到老家,爺爺已經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等我們了,還裝做一副不經意的表情:「哦,小綠妳回來啦?我還以為妳傍晚才來,我只是無聊出來坐坐,正打算進屋呢!!」
爺爺~~你就不要假了,明明一早就坐在院子裡等了吧!!
看到我一堆外國朋友,爺爺有些嚇到,但為了面子又不想被看穿,於是故做鎮定地對她們說:「你們好,好好玩,好好玩~~~」然後回頭對我說:「要好好招呼人家啊~~」聽著爺爺刻意矯正過的國語發音,我心裡笑到一個不行~~(爺爺啊,發音發得再標準也沒人聽得懂好嗎?!)
嬸嬸和奶奶在廚房張羅著,我的嬸嬸長得很漂亮,而且有著好手藝,每年過年都很感激有她掌廚。叔叔則跑去表叔家拿水果了,大概又是些橘子什麼的吧?!奶奶每次看到我回家都一定掉眼淚,從小就這樣了,回來時掉一次淚,回台北時再掉一次淚,姑姑總要勸很久才能把她勸回屋內。不過這兩年,奶奶好像有點輕微老人痴呆的症狀,個性傳統溫和的奶奶,變得愈益安靜。
簡單吃過午飯,我偷偷觀察大家的表情,對米飯大概接受度都算高,嬸嬸滷了一些菜,像是滷蛋,豆干,海帶還有豬心,大腸,小腸…幸好上桌時是個別撈出來切好的,不然整鍋上來應該會嚇壞客人。
馬汀吃了幾片香腸,雖然他說好吃,但我猜他大概開始懷念起德國的香腸了,因為我們的香腸有甜味,不過因為用煎的,馬汀覺得這樣烹調還挺香的。
下午我們大概整理一下行李,就騎著腳踏車出去逛了。車子不多,四處都是農田,潔問我,這算是台灣的鄉村嗎?嗯~~好問題!!!但是住在鄉村的人,好像會覺得更鄉下的地方才叫鄉村,呵~~畢竟這裡還是有柏油路。我心中真正的鄉村,會是只有田埂和泥土的樸實地方,而這裡,雖說我們家是四合院,旁邊有小小的田地,但我們並不是務農維生,那些青菜大概是爺爺種興趣的。他年輕時是代書,在這一帶專門幫左鄰右舍申請一堆有的沒的。
趁著陽光溫暖,我們騎車往親水公園行去,冬山河整治過後雖然變得很美,但我每年回來總覺得她好像一年比一年醜,到底是有沒有在維護??不過在這附近騎車,大夥還是挺開心的。當我們把車停下,一起坐在河邊草地上時,我不禁想起了四月在多瑙河畔野餐的事情。
「唉~~我就是那時遇見金的,還真是不願想起。」我對馬汀抱怨了一下,他露出同情的表情。
「我只記得那天的烤豬排三明治很好吃…」潔說。
「起士和水果也很好吃~~」愛莉森附和。
「我忽然好想念維也納…」坐在冬山河邊,我莫名興起思鄉情緒。
「妳瘋了嗎?」潔說:「現在那邊一定冷死了,我現在完全不想回歐洲~~~」
我微微一笑,也說不上這是什麼樣的心情,維也納對我的最大意義,是在那邊交了一大群好朋友,但其中最要好的兩個,現在都在我身邊,那麼我還在想念什麼?想念多瑙河的風,宮廷花園的小朋友,席勒雕像的草地;想念Urs令人安心的聲音,Reto的溫暖笑容,Max那頭超短髮,還有和安公子在舞池中拌嘴…
在維也納時想念台灣,在台灣時想念維也納…我又開始陷入這種輪迴了!!
潔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別胡思亂想了!!不然,我會以為妳在維也納有秘密情人哩!!」
望著冬山河藍藍的河水,腦袋卻響起藍色多瑙河的旋律…我一定是瘋了!!趕緊搖搖頭,趕走這奇怪的音樂。賣吉仔冰的小販騎著車經過,潔掏出錢買了四球冰淇淋,她真是走到哪都要吃冰。目前她心中的好吃冰品排行榜冠軍是師大夜市的草莓牛乳冰。
我想,夏天時應該再帶她來一趟,好好品嚐招牌的芒果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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