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感冒了。頭暈目眩,四肢無力,幸好這學期該我上台報告的課程都已報告過,我昏昏沉沉在課堂上聽著同學介紹專題。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還遇上生理期,飄雨的早晨,我在教室裡全身發冷,感覺就要失溫。
「妳看起來不太好,不舒服嗎?」坐我旁邊的Toni查覺我的不對勁,關心問道。有了去年生病被視為洪水猛獸的經驗,我可不敢告訴他我”疑似”感冒,只伸伸舌頭,故作輕鬆地說:「昨晚和室友熬夜看DVD,現在感覺快掛了。」Toni笑笑,我腦中模模糊糊出現一個畫面,就是我和Toni在台灣,他問了我相同的問題,而我很海派地回答他:「昨晚打牌沒法睡!!」
這是什麼想像?看來我病得不輕。
下課後我拖著沉重步伐,一步一步往綠色小屋前進,身旁不時有騎著腳踏車的學生呼嘯而過,這些學生騎車速度快又不讓人,感覺很危險,我這時頗能體會行動不便的老人家,在街上行走是什麼心情了,這些維也納的臭男學生!!
穿過馬路,我踏上每天經過的橋,頭好暈,我停下腳步,趴在橋上的欄杆休息。一輛腳踏車由遠而近,然後停在我身後:「小綠?不會吧~~妳在這睡覺喔?」
我抬起臉蛋轉頭看他,Andreas被我蒼白的臉色嚇到:「妳臉色很糟,我送妳回去吧~~~」我嗯了一聲,Andreas拿過我手上的書本和包包,一面叫我牽著他慢慢走。我的雙腿發軟,走沒多久就蹲下來,癱坐在地上:「對不起,我真的走不動了…」
「撐著點,快要到了!!」Andreas看起來很擔心,他用力將我從地上拉起,思考了一下,最後決定先把腳踏車停好,然後攙扶著我回綠色小屋。家裡沒有人,Andreas先把書本放在客廳桌上,然後過來扶我。我坐在地板上,頭靠著沙發,一邊喘氣一邊困難地開口:「謝謝你…Andreas,對不起…我可能要休息一下,沒辦…法講話了…」眼前金星亂冒,視野開始漸漸從彩色變成黑白,光線也跟著變暗,因為耳鳴得很厲害,我難受地閉起眼睛。
「妳到房間躺著會比較好吧??」他轉了個姿勢,將我原本靠在沙發上的腦袋扶起,墊在他的手臂上,我感覺舒服了點。
「在這就好了…我沒力氣爬回房間了…」連我自己都快聽不到我的聲音了,Andreas皺皺眉頭,然後他站了起來,一把將我抱起,快速而穩定地走上樓。他一手打開我的房門,然後放我在床沿坐下,一邊幫我脫下外套。
「需要吃點什麼嗎?」最後當我在床上躺好,他為我蓋上被子時這樣問我。
「我想吃藥…」因為冷,平常不太會痛的生理期,今天疼得很厲害,讓我眼冒金星:「在右邊第二個抽屜…」
安公子找到藥錠,拿在手上研究了一會兒:「這是什麼藥啊?真的可以吃嗎?」但是看我一副快掛掉的樣子,他也只好幫我順順頭髮,輕聲安撫我:「我去幫妳倒水,妳先躺一下。」
趁著他去樓下拿杯子時,我努力爬下床走進洗手間,定睛一看,架上空空如也,我不禁在心中暗自叫苦:衛生棉居然用完了!!原本是打算今天下課後去補貨的,結果我不但感冒還遇到生理痛,這下可好,我總不能私自闖進愛莉森她們的房間盜取吧?!
拿著空空的衛生棉包裝袋,我站在洗手間門外發呆,這可怎麼辦才好?!偏偏這不是此時我殘存有限的腦力有辦法思索的事。去樓下倒水的Andreas回來了,反應比平常慢好幾拍的我,來不及將袋子藏好,就那樣當場被抓包。聰明的安公子一看到包裝袋,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很不舒服吧?」他扶我回床上躺好,讓我吃下止痛藥片。我躺在床上淚眼汪汪,Andreas伸手碰觸我的額頭,發現我還有輕微發燒。
「妳今天還真是夠倒楣的了?!」他笑著搖搖頭,我也跟著苦笑。Andreas露出溫柔的笑容,摸了摸我的臉頰:「對不起,我下午還有課,沒辦法一直陪妳…我打電話叫其他人過來好嗎?妳先睡一下,吃過藥應該會好些了…」
我點點頭,然後看他拿起手機站在門外講電話,好像是打給愛莉森和Urs…然後迷迷糊糊中,我就睡著了。
睡了好一陣子,當我再度醒來時,頭暈好多了,身體也感覺不那麼冷。我看了桌上的時鐘一眼,快要六點了。睡得挺沉的,我微笑一下,坐起身子,發現床邊小茶几上放了一個紙袋,裡面裝有一袋衛生棉。哦~~是愛莉森回來了!!我心裡感到一陣溫暖,樓下吱吱喳喳似乎有人聲,我想,大家都回來了吧?!
下床時稍微踉蹌一下,我還是有點發燒,不過精神好多了。披了外衣,走下樓去,才在樓梯間就聞到一陣香味。
「小綠妳起來啦?」坐在客廳裡的人影,一看到我下樓立刻站了起來,是Urs,我十分驚喜。另一個忙碌的身影正在餐廳準備晚餐,熟悉的笑容映入眼簾,是安公子:「好多了吧?!愛莉森和潔今天要討論分組報告,等一下就會回來,下午時幸好有Urs在這裡陪妳。」
我對Urs微笑一下,輕步走到安公子旁邊:「哇!!你在準備晚餐啊?」我露出垂涎的表情。安公子好笑看了我一眼:「看來妳應該好多了,妳去坐Urs旁邊吧!衣服穿這樣夠嗎?」唔~~今天的安公子好像變嘮叨了?!
Urs說,下午Andreas打電話給他時,他正要去圖書館,不過Andreas講得很嚴重,讓他很緊張地跑過來接手:「不過我到時,妳已經睡得很沉了。Andreas請我留在這陪妳,然後就去上課了。我有打電話給Reto,不過他手機沒接,我想大概又在做實驗吧~~」
「謝謝你們,真是我的好朋友~~」將頭靠在Urs肩上,我充滿幸福地說道。
不久,愛莉森和潔也衝回家了。「小綠,怎麼樣,還好吧???」愛莉森一看到我就緊張地上看下看。潔拍拍她,笑道:「妳沒看到小綠正在啃豬排嗎?食慾這麼好,我看是沒事了!!」她對我展開笑顏。
整個晚上我都笑咪咪的,大家不停對我噓寒問暖,感覺像是個被寵愛的小女孩。Andreas反而顯得很安靜,他只是微笑看著我們聊天,然後拿出課本靜靜坐在一旁用功。
吃過飯後,我跑回樓上房間吃藥,正巧又看到小茶几上的那包衛生棉。我忽然想起,洗手間內的包裝袋好像不見了。望著那個紙袋,我不禁會心一笑,我輕輕走到樓梯口,凝視著客廳,一個高挑身影正穿起外套,準備離去。
我在心裡輕聲說著:「謝謝你,Andre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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