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寒假回台灣後,我清楚感到自己有些微變化,在心境和情感上都變得深沉內斂了一點,大概是看到奶奶的健康狀況,讓我無法持續之前那種無憂的單純。不過沉潛的情緒,似乎對讀書是有幫助的,我比以前更容易進入專注的精神狀態。
和Urs提到這事時,他大笑起來:「妳以前就已經夠專心了,我無法想像更專心的妳會是什麼樣?該不會變成自以為是的瘋子吧?」
「唔~~恐怕真的變得討人厭了!!」我嘆口氣:「為什麼我有一種,如果快樂就會相對感到罪惡的心情呢?」
「快樂何時竟變成一種枷鎖了?」Urs感到好笑:「妳別自尋煩惱了!!想太多不如踏實把該做的事做完就好。」唔~~果然,瑞士人是比較務實的,我收斂了一下心情,還是真實面對自己的快樂比較自然,我天生就容易感到快樂,這恐怕很難改變。不過自己仍很清楚,心中正有著什麼,在一點一滴地失去…
令我感到罪惡的,是單純?還是無慮??
其實這些,都跟快樂不牴觸!!
單純的快樂加入一些世故,有時反而是成熟;無慮的腦袋裡偶爾多些思慮,也可能反而是種體貼。而這些變化,或許是因為,我長大了???
寒假雖只剩短短幾天,不過潔還是從台灣直接飛回荷蘭,綠色小屋只剩我一人。馬汀有時會過來跟我討論課業,不過通常是我去研究室找他。冬天好冷,我沒有雪靴,下雨下雪時都是穿著厚羊毛襪和雨靴將就一下。
「其實不久就要開學了,學校很快又會變熱鬧~~~」馬汀說。
我抬頭看看窗外,天光濛濛,不自覺心情就會跟著憂鬱。馬汀看著我微笑道:「去散個步,如何??」
「散步?」來到奧地利才知道大家很愛散步,聽說在維也納還好,其他鄉下一點的地方,一散步可能就一兩個小時不見了,而且不管天氣多冷多熱都會有人邀你:『走,散步去!!』瞄了一眼窗外,我還是望之卻步,現在可是粉冷的二月天耶~~~馬汀看出我的遲疑,理解地說:「去了台灣就知道為何妳不喜歡曬太陽,對散步這事也老是不能理解…因為妳生長在陽光充足氣候溫暖的地方!!!比起曬太陽,更令妳在意的恐怕是防曬跟避免中暑吧?!」
是啊~~~午後散散步,對於緯度高的國家,是增進日曬的好方法,否則,無法製造足量的維他命D,骨質疏鬆會變嚴重!!即使冬天這麼冷,但是白晝苦短,所以大家還是會盡量接觸些陽光,電視也一天到晚在宣導冬日要多走出戶外,以預防冬季憂鬱症。
我和學長沿著河邊走著,大概半小時後我就受不了,向他告別準備回家。馬汀看到我縮著腦袋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今年冬天不算冷耶~~~妳這樣以後怎麼在維也納生存?」
「那我肯定會搬回台灣啦~~」我哇哇叫道。
「妳就別交到波蘭或是瑞典男友,保證冬天冷死妳!!」學長恐嚇我,我才不受威脅,誰說交男友就要住到男友故鄉去?即使結婚我也絕對會誓死抵抗,不搬到冰雪國度去的!!我在台灣友人中已算是不怕冷的了,沒想到每年維也納的冬天都讓我覺得在過極限生活。
快步跑回綠色小屋,門口兩個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碩長身高,一個穿著咖啡色皮大衣,另一個則是黑色長外套,我驚喜地叫了出來:「你們怎麼來了???」
「Reto說妳應該從台灣回來了,我們剛剛去打壁球,想說過來碰碰運氣!!」Max堆著滿臉笑意,四周的陰霾空氣好像都被他的笑容掃光,而站在一旁的Reto還是如以往一樣,帶著溫和笑容,從容愉悅地看著我們。
「你頭髮長長了一點~~~」我說。毛帽下露出的髮絲,從耳後突兀竄出,透露出Max已經不再是個平頭帥哥了!!!
「喔~我打算留回之前的長度。」
「那會超像義大利男孩吧?!」我笑著,邊打開大門。只聽Max依舊帶著興奮語氣說道:「義大利男孩???這麼說我真的很有型囉?!」
「是呀~~~髮型和義大利男孩有90%相像,衣著品味嘛~~~也有80%......像梵蒂岡………真的很有型啦!!!」Reto彎身脫鞋,一面不忘吐槽Max,我在旁笑得直不起腰,這兩人,只要一起出現,四周就充滿笑聲!!
「咦~不對呀!!我們怎麼走進來了?」Max突然停止脫大衣的動作:「不是要找小綠出去喝咖啡嗎??」
「啊~~不要啦!!我好不容易走回來了,今天這麼冷…」
「會嗎?天氣很好呀~~」Max向戶外望了一眼,然後問Reto:「那怎麼辦?接下來要幹嘛?」
「就…賴在小綠家喝咖啡囉~~~呵呵!!」Reto笑著:「反正剛剛走過來也有點累了,只是沒有點心。」
「我去買我去買!!」快手快腳的Max,動作俐落又立刻穿好大衣套上鞋子往外走,一面還大聲對我說:「我會買妳喜歡的Krapfen的~~~」
呵呵~~~真是像風一樣的人。
我放好書本,洗了手開始煮咖啡,Reto走到我身後:「我來吧~~~妳剛回來一定手都凍僵了吧?先去坐著就好。」他雙手扶住我肩膀,將我翻過來推向客廳,然後丟下一抹笑容。
我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開口道:「Reto,你真的是很溫柔體貼的人耶…」
「呵呵~~~真巧,我也這麼覺得耶!!」他回過頭,對我露出可愛的笑容:「怎麼?有沒有一點心動,想當我女朋友呢??」
「啊??你說什麼??」我沒料到他會開這種玩笑,小愣了一下。
「沒有啦!!沒有啦!!開玩笑的!!!!」Reto緊張地不斷揮手,拼命澄清,臉都紅了起來。看到他這窘樣,我忍不住想逗他,於是小跑步到他旁邊調侃問道:「說!!!你是那天在耶誕舞會上被我電到了吧?!」
「我才沒有~~」他很鎮定地回答,看都不看我一眼。
「啊~~(-_-)」我露出失望嘆息的聲音,Reto被我逗笑了,轉過頭來:「別鬧我了,免得害我當真。」我心中小小竊喜一下,這算是正面讚美吧?望著窗外依舊灰濛濛的天空,忽然覺得,冬天好像不那麼憂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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